许长安起身,又向许关迎行礼,孩儿见过爹爹。
到底是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短短数日,痛失了两个儿子的许关迎苍老得迅速,脸上的沟壑都多了几条,人也消瘦得很。
要不是因为他坐在圣上的下位,许长安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命案一事,因为顾子期的插手,线索中断,大理寺不得不拿曾厉害交代,连刑部都省事了,干脆地送给御史台,再由御史台交给圣上。
许关迎病倒再醒来时,圣上已经批准结案了,他就连再挽救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那恨意,就连圣上在场的此时,许关迎都得竭尽全力才抑制住自己不去揪着许长安大声质问,他究竟是不是害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许关迎的牙齿磨得咯吱作响,又无从发泄,只能挑他的刺,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让圣上在这等你!
许长安现在越来越会装无辜了,不知所措地捏紧衣角,孩、孩儿不知圣上在此,失了礼数,还请父亲责罚。
许关迎睚眦欲裂,这么说,你是想让我等你了!
许长安咬着唇不敢说话,还是圣上开口帮忙解围,好了好了,朕都没计较,许爱卿也别计较了。时辰将至,该开始拜祭了。
许关迎不得不咬牙咽下恨意,开、始、拜、祭!
圣上的出现让阴沉的祠堂都焕然一新,连带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朋友全部参加进来,全程一样不漏,上香时比许长安还要哀痛。
他们美名其曰为许长安的母亲吊唁,其实就是想趁机在圣上面前混个眼熟、拍拍马屁,期望能得到个一官半爵的。
毕竟会亲自.慰问臣子之妻的君王少见,会亲自参加臣子之妻母亲忌日的君王更是少见,足以见得圣上对许长安的偏爱。
拜祭完,许关迎又安排他们到院里闲聊小坐。
千金他娘也是可怜,入府多年才生下千金,连千金嫁人都没看到,就这么走了,死也死不瞑目啊。
可不是嘛。人走就算了,还连累千金如此乖巧的孩子,现在连话都不爱说了,真是造孽啊。
千金初为人妻,要照顾顾将,又要打理那么大个将军府,想来肯定劳累得很。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困难的地方,尽管派人来知会一声,一家人就是要互帮互助啊。
许长安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他们,多谢诸位长辈关心。
瞧瞧这孩子,几月不见都累瘦了,可真是太让人心疼了。你那个那个其中一位妇人捏了捏许长安的手臂,想更进一步套关系,却忽然卡了壳,那个你是叫许安什么来着?总是躲在屋子里不出来见人,大娘都快忘了你的名字了。
许长安没想到还有这茬,没能在第一时间回答,引得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看向他。
如果是以前,可能已经有人开口说妇人糊涂,并把许长安的名字说出来了。但是前不久,眉娘带回许长安疑似借尸还魂的说法,让他们都默默地闭上了嘴,等待着许长安自己回答。
许长安苦不堪言,心说大娘,不只是你,我也很想知道我叫许安什么啊。
奈何原身的名字是个Bug,连系统都不知道。通过许安棠、许安.邦、许安平的名字,许长安暂时只知道第二个安字应当是辈分,至于第三个字原身总不可能叫许安长吧?
就在许长安冷汗都快流下来时,顾爻轻轻将他的碎发撩到耳后,傻傻道:安安的头发真长。
他的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却能让许长安听得一清二楚。
许长安微怔,正奇怪顾爻怎么会知道自己乳名,随后反应过来,小傻子这是在叫原身的名字,顿时感激涕零,面上仍是镇定自若,小侄当年不懂事,让大娘笑话了。
大娘不好意思道:说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倒是大娘年纪大了,确实不记得你名字了。
许长安乖顺道:小侄名叫安安,乳名安儿,大娘看看哪个顺口,便叫哪个吧。
大娘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安安啊?这名字可真好听!
许长安但笑不语。
名字好不好听不知道,反正您是真能尬聊。
好不容易忽悠完各路亲戚,许长安也厌了,以太久没回家,想在府里四处转转为由,要撤离三姑六婆的八卦中心,圣上也允了。
许长安二话不说牵起顾爻,逃也似的回屋了。
门一关,许长安就瘫在了椅子上,啊终于能喘口气了。
顾爻随手摸了把桌子,指尖积起厚厚的一层灰,怕是在许长安离开后就没有再打扫过这间屋子了。
对了,许长安忽然想起什么,笑得灿烂,你今天居然叫了我的名字,我很高兴。
顾爻见他开心满足的模样,更是确认了他喜欢自己的心意,也不在乎让他多开心一点,又唤了一声:安安。
这是我的小名。许长安说完,补充了一句,是我自己的。
反正小傻子不懂事,多说一点也没关系。
顾爻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好哄,只是叫一声名字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老底都露出来了。
你都叫我的小名了,我也得礼尚往来一下。许长安托腮想了想,叫你什么好呢?阿爻?爻爻?念之?
顾爻直接转移了话题,这是谁的屋子?
啊?这间吗?是我的。许长安成功被他带偏了注意力,又有些不确定,应该是我的吧。
顾爻打量着屋内,摆设都是些稀罕玩意儿,由于样式统一,倒显得有些单调了。
跟他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的模样大相径庭,倒也附和许长安随和的气质。
这么想着,一回头,他就看见许长安从床底下拖出了一大箱金银财宝出来。
顾爻:
我脑子受伤之后就嫁给你了,只在丞相府里待了几个时辰,没来得及探索这间屋子的权属问题。那箱子沉得很,许长安拽了两下就拽不动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倒是这箱宝贝,得想个办法把它带回将军府才行。
顾爻奇怪地看着许长安。
当初遣散陪嫁奴才时,许长安花钱如流水的行为,顾爻还以为他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超凡脱俗之人,现在看来,好像那时的洒脱就只是他的错觉。
怎么这副表情?许长安不知道自己已经从超凡脱俗变成了凡人,我在这里住时,半点好处没讨到,委屈倒是受了不少,当然要拿点辛苦费了。
更何况他现在就是许千金,替许千金受气是应该的,花许千金的钱财自然也是应该的。
顾爻觉得许长安说的在理,便守在旁边等他讨要辛苦费。
许长安拨开金银,看到底下色彩斑斓的珠宝,咦了一声,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
就在他准备动手装金银的时候,顾爻忽然目光一凝,握住了他的手腕。
许长安不解,怎么了?
顾爻没说话,一把扯下床帘套在手上,在箱子里抓了一些珠宝,然后摊开。
床帘是白色的,此刻却沾染了细碎的褐色渣滓,珠宝上别致的点缀和参差不齐的花色还翻起了皮。
许长安凑近看了看,这是生锈了?
据他所指,只有假的金银珠宝才会生锈。
顾爻却说:是血。
许长安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