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祈不轻不慢叹了口气:“神君想用四兽封印进去?只是可惜,凶凤早已消失,神君手中的四兽灵血少了凶凤,可不完全。”
他竖起指头:“当下,其实还有一种方法。”
她看着修祈依旧噙着温柔的笑:“不守规不受天则,能灭杀任何人于任何地域。只要程安身死,此事便暂可了了。”
“……”
程安骤然打了个冷战。
她的心像是一瞬为人从温暖的羽翼摘下,让人丢进了冰窟窿,血液同时往回倒流。
他是什么
意思?
程安盯着眼前这人看了许久,可无论她从什么方向,都没办法辨识出,此人和修祈之间有任何差别。
毫无疑问,眼前说着要杀掉自己的人,是修祈。
谢湛似乎没料到修祈会这样说,看了他许久,手中重剑攥紧,寒意更甚:“她信你。”
“那又怎样?”修祈无所谓道,“她从前也信神君。可是,你我皆非良人,一个杀了她生前,一个要灭她死后。”
天雷将至,雷响轰鸣翻涌,惊雷将程安的脸照得惨白。
她近乎听不到天地的声音。
哪怕世道的一切正在因为某种力量扭曲,旋转,天地一寸一寸的碎裂,她依旧无法听闻。
程安看着修祈,无法从那双总是真挚的眸中看出任何暖色,像是一张漂亮的彩绘突然间丧失了颜色。
“似乎时间不多了。”
仿佛为了映衬修祈的话,程安听到世界传来呻吟与咔嚓作响。
陡然间,一道浪潮般的金芒从深渊地底袭来,灵识下,无数透明的神魂彼此交织,在他们脚下,形成一只巨型古老的阵法。
神魂,在此时出现。
耳畔一瞬变得嘈杂起来,或许是魂体之中的共鸣。
她听懂了在场两人都无法听清楚的话。
“谢湛!是谢湛!”
“他竟然还敢来!”
“曲无谋在做什么?怎么还不收回阵法!”
“他要反水?”
修祈摆了手,挥散那些声音,笑道:“神君,早做断绝。”
乾、坤、震、巽、坎、离、艮皆在,她的位置正站在阵法中央,作为核心阴阳,天地山崩地裂,可自己却丝毫不知。
不知,也是正常。
修祈为鬼神,鬼界即他的神域。她渡劫的庭院,也是修祈所赠,里面的陈设布局,皆是由他一手所造,眼下她一心早日渡劫助修祈退兵,他有意遮掩下,又怎会注意周围的变化?
形势之下,这雷,谢湛不劈也得劈。
谢湛又问:“既如此,为何助程安化鬼?”
“神君不必知晓缘由。”修祈笑道,“神君只用知晓。你我虽道不同,可也算同一归路,所谋者虽不一,可未必会有冲突。现在你我的目
的一致,此世,还不能毁。程安,必死。”
“自然,若神君不信修祈并无他意,修祈可以神魂立誓。”
程安忽然间有些恍惚。
过去记忆留在记忆构成的幻境,他牵着她的手走过深渊浅层,他教她修行,带她走世间万千,同入秘境寻觅机缘,同喝酒品茶赏月。
皆似场黄粱美梦。
她忽的丧失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也没有再去寻找幽魂界结阵的力量。
谢湛并非犹豫的人,何况眼下不能再拖。
和整个世界的性命相比,她程安算个什么?
金色的雷云再一次响起,神威骤然将至。
“……”
程安并不在意谢湛在做什么,她只是看着修祈。
他还是笑着,笑看天空雷龙金芒耀眼。
哪怕程安是以满怀着早日结束,去助他的心,迎上必死的不守规雷云,他身形依旧挺立不动,似一尊无心雕像。
“你说,他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对着空气,程安茫然间自言自语一句,忽的有些想笑。
枉她两世为鬼,一世为人,竟让人骗了两次。
原来,真正不舍这六百年点滴的人,只有她一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