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微微叹息。
时值此刻,他总算彻底明白一件事。
程安日后化厉鬼,屠戮谷平城,一桩桩犯下的罪行,和他谢湛,切实脱不了关系。
也罢。
他垂下眸,继续凝着手中兵书。
——现在还来得及。
萧武连声称是。
谢湛眼皮也不曾抬起,同萧武补充道,“往后若还有人以程姑娘相称,罚五杖。至于其他,你不必去管。”
萧武领命,哆哆嗦嗦,忙声告辞去睡觉。
到了屋外,他吐出一口寒气,将身上的棉袄紧了紧。
这屋内怎么这么冷。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谢湛书房里,没烧一盆炭火。
还有今夜该是谢大公子的……洞房花烛夜。
不知联想到什么,萧武唇角一抖。
总该不会……真有人放着洞房里的美娇娘不碰,大冬天跑来看书降火?
谢湛不知萧武内心想法,此时书房一片寂静,只听得间沙沙翻书声。
他
合上书,手中持笔,久久未落,眉眼一片漠然深沉,凡人那些嘈杂的欲望似乎全然与他隔离。
他似乎陷入了沉思,眼中郁寒色彩渐深。
只稍片刻,便有个陌生声音从识海浮出,声音很脆,有些稚嫩,因此雌雄莫辨。
“您竟然还坐得住……实在厉害。”
“心静,自然坐得住。”
谢湛答得慢条斯理,脸上没有丝毫的异色,视线却落在身侧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柄玄黑重剑上。
黑剑约有一人高,半人粗,大非寻常,锋刃未开,钝重非凡,气势内敛且威猛逼人,粗钝剑身上泛起一层红光。
若是萧武还在,怕是会吓得半死,竟是剑在说话。
重剑,时寸。
众人只知,凡是征战杀戮,谢湛随身必带一柄重剑,其名“时寸”,鲜少有人知晓,时寸已孕有剑灵,甚至能言能语,与人无异。
“还心静呢。”
剑灵语气无名沉痛,“剑主,您这态度,若我是程安,定很不得离您十万八千里远。”
谢湛安之若素,不慌不忙,嗓音一点儿都听不出来焦急:“对我如何作想,是她的权利,何必强求。”
他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感与悔意,仿佛程安如何想他,他都全然无谓。
“……”
时寸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句,没明白他的意思:“不是……那您三千道雷劈着玩吗?”
谢湛不再理会他,只是又在纸上落下一笔。
“您能不能告诉我您老到底在想什么?”
时寸大着胆子,像是塞了满满一筐东西的箱子一瞬打开,不停倾泻起里面问号:“您回到什么时候不好,偏要回到到现在。这会刚入劫,您就一凡人,若不是有灵契在,连召我过来都做不到。敌暗我明,但凡修祈长点心……”
“多话。”
不待他说完,谢湛挥手将重剑召来,缓慢且极有力的握住剑柄,断他话的声音很轻,听得人不寒而栗。
剑身嗡鸣一声,不甘心收了话,剑身红光一闪,消散在原地不见踪影。
照俗世的规矩,第二日是新媳敬茶。
程安揉了揉几分惺忪的眼睛,暗道昨日当真是有几分倦意。
虽说昨日睡得晚了些,但睡眠质量相当高,完全弥补时间上的不足。
谢大夫人便是迎她进谢府的人,待她近乎亲生女儿一般的好。
给大夫人的这一碗茶,程安是极其乐意奉的,因此姣面笑意多了真诚。
红玉提着竹筐进来替她梳洗时,见她起得这样早,不禁也笑了起来。
“大少奶奶和大夫人关系真好,别人家的婆婆与媳妇,两边可都不知要怎么头疼这茶呢!您说是吧,大公…子?”
红玉喜笑颜开地朝着屋内望去,瞧着空荡荡的屋子,笑意一点一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