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溱溱从床上猛的坐了起来,神情惊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直记得那事儿……”
当年二人在万府客房头一次,金守忠到底是已婚男,当时便察觉了异常,再三追问苏溱溱。
苏溱溱清白不在,原本活的如同行尸走肉,没想到天降救星,两情相悦的表哥竟然当真飞黄腾达了。她不管他身边有了几个女人,只想要死死缠着他不撒手,救她脱离苦海。
她当时便哭着要寻死,一字一泪倾诉:“自从表哥走后,我日盼夜盼,也得不着表哥半点音信。后来被我爹的债主拉去抵债,卖进了戏班子,原本想一死了之的!可心里总有一丝痴念,若是再能见表哥一面,便是让我死了也甘愿!天可怜见,总算是偿了我的心愿,只是我身子脏了,原就不配与表哥在一处,愿表哥此生夫妻和美!”
她一头撞向柱子,被身手敏捷常年习武的金守忠一把拉了回来。
当年的誓言犹在耳边,他既愧又悔,感动于她的痴情,愧疚于自己未能及时回乡践诺,让她白白吃了几年的苦头,当时揽着小青梅边吻边流泪:“你也是身不由己,有什么错?往后这件事情谁也不许提,你也不必为此事寻死觅活,我这就想办法接你进府,虽是妾室之位,但你是我心里的人,谁也越不过你去!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我一定加倍补偿你!”
果然此后这件事情烂在了两人肚里。
时间久了,苏溱溱在富贵乡里迷了眼,早忘了来时之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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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十九章
金守忠坐在书案后面,若有所思盯着盈盈跪拜的少女,听那少女声如莺啼,娇声婉转:“滟滟代班主谢侯爷厚赏!”
“你叫滟滟?”
“是。”
“抬起头来。”
滟滟大胆抬头,金守忠细细打量,又觉得五官与苏溱溱略有不同。
滟滟的骨相与苏溱溱极为相似,走的也是苏溱溱的路子,楚楚可怜的同款美人儿,卸了妆一双眼睛妩媚动人,似含了两汪春水,比苏溱溱年轻时候还要惹人怜惜。细究起来,五官却与苏溱溱稍有不同,比年轻时候的苏溱溱要更为精致漂亮,更要有灵气。
也许是寿宴多喝了几盅酒,金守忠听见自己一颗久经世情的心脏没来由狂跳了两下,仿佛回到了那些年费尽心机挣军功讨好姜成烈的年纪,屈居人下,心中揣着久别狂思的姑娘,却违背本心去接纳定北侯家里娇纵的二小姐。
后来想办法熬走了定北侯父子,再次见到苏溱溱,他将心爱的姑娘从烂泥坑般的命运里救了出来,当时甚至想过要带着苏溱溱衣锦还乡,让狗眼看人低的舅舅睁大眼睛看看。
还是苏溱溱流着眼泪死死拦住了他:“表哥,自家里人把我推出去抵债,就当我偿了他们的生养之恩,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以后,我只有表哥了。”
她如是说。
他终于得偿所愿,功成名就还有最心爱的女人陪在身边,此后还陆续生了两儿一女,天遂人愿连碍事的姜娴也郁郁而终,环顾侯府后院,便只有他们二人,当真应了年轻时候的誓言: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侯府后院的日子似乎甜蜜到永远没有尽头,然后再浓的情过久了,也变成了平淡而无波澜。渐如一潭死水的过了这么多年,而滟滟便是骤然间投进死水的一粒石子,激的定北侯回望年轻时候的路,也不知为何,忽然涌起了一点不甘。
他酒意上来,随意的招招手:“过来。”
滟滟本来便是娼门之中专门培养出来的戏子,为了满足那些喜欢听戏的大佬们的特殊癖好的清倌人,还未挂牌子便被金不语赎了出来,以世子口述的苏溱溱为模板紧急培训,这才带回了幽州上岗。
她眸如春水,温驯服贴,款款过去跪伏在他脚边,金守忠捏着她的下巴,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可还是清白之身?”
滟滟顿时羞红了脸,声如细蚊:“嗯。”
金守忠趁着酒意掐着她的细腰将人提了起来,仿佛搂住了二十年前的青春旧梦,而他还是那个对表妹心存期待的少年郎,他们之间没有姜娴,也没有什么好色的班主。
只有他与她。
他们两个。
室内的烛火忽然跳动了几下,燃烧的更旺了,映出墙上一对相拥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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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轩堂内,金不语支颐闲坐,下首吊着膀子的独狐默被逼读着一本坊间男女相爱的话本子。
独孤默初进侯府便被交到高妈妈手底下听差遣,高妈妈见他一副羸弱之相,还吊着个膀子,听说还是被她家世子给弄折的,便起了慈悲心肠,也没有指派他做什么活计,只叮嘱一条:“明轩堂的人,这府里只认世子一个主子,若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做出有违明轩堂之事,打死丢出去喂狗!”
到底是将门虎女身边侍候的积年老仆,“打死喂狗”几个字说的掷地有声,教人肝胆俱颤。
独孤默做定北侯府世子的小厮,头一回侍候主子,便是被世子召来读坊间有关男女情爱的话本子。
那话本子里,男主是个心比天高的穷书生,以金不语的点评,他唯一会的生存技能便是谈情说爱,在一次庙会卖字画之时有缘见到了善良的富家千金,对方见他衣食无着,便买了他的所有字画,用来接济穷书生。
没想到书生却当富家千金对他一见钟情,于是死缠烂打,用尽一切手段非要得到富家千金,见到小姐之时情话不断,不见之时情信不断。而从未见识过年轻郎君热情的富家千金竟然被这样汹涌澎湃的爱意给打动,渐动了凡心。
独孤默正读到:“……他为你,不思量茶饭,黄昏清旦,望东墙淹泪眼,衣衫渐宽。”
“不对不对,你这个读法不对啊!”金不语打断了他:“要加点感情!感情你懂不懂?”少年是个俊俏少年,声音清朗好听,奈何板正的好像是个电子音:“你要让本世子听出男女之间的惆怅情丝。”完了还要嘀咕:“这缺心眼的小娘子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写书的别是个智障吧?”
独孤默:“……”怕不是世子你是个智障吧?!
他心想:若是学堂里的学子随便打断先生读书,恐怕戒尺早都被打断好几根了。
但……他读的不过是坊间传的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还是个不靠谱的主子,听个话本子都不能安生,时不时便要打断他,嫌弃他读的没味道,寡淡如水,还要对书里的人物点评一句。他实在忍无可忍,回一句:“许是看上那书生俊俏风流!”
金不语还当他是个没得感情的复读机,没想到也有发表高见的时候,顿时找到了知音,还与他分享心得:“阿默,你说的好有道理。你想啊,咱们初相识,若是你鸡皮鹤发蓬头历齿,皱纹多的能夹死蚊子,就算是本世子撞翻了人,下马扫一眼,也只能找个大夫回来,而不是共乘一骑亲自护送你去舒家医馆啊。”
独孤默:“……”这是人话吗?
他不动声色的默默往后挪开一点,暗中想要跟这个脑子有病的世子爷划清界限。见她还要摆出一副深入探讨穷书生跟富家千金爱情故事的架势,吓的他连忙用书遮住了脸庞,继续用一板一眼的声音读下去。
“那书生见得小姐,三魂丢了七魄,一缕儿情思剪不断,神魂不属,只盼着执玉人手,花前月下,共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