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晴晴被突然加快的车速吓得牢牢抓住了扶手,“你要做什么!”
“我要让你这个迷糊的女人去弄明白你父母死的真相!”凌浩眉头紧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怒样!
骆晴晴看了一眼他坚定的侧脸,总觉得今天的凌浩真的不同往日了。现在的他,少了当年的温和,多的,是霸道和冷漠……
她不再吭声,闭上眼不去感受快得即将飞起来的车子。她唯一能确信的是,他不会伤害她!她跟确信,他不会就这么带自己离开A市——如果要带走她,何必等到现在呢?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一段颠簸的小路,骆晴晴醒来看了看时间已经上路两个多小时了,再看看窗外,群山连绵,前面的路都是泥泞小路,崎岖蜿蜒,原来他们进入了山区!
“这是哪里?”她不由地有点害怕起来,条件反射般地拿出手机,想拨给方宇翔。
凌浩一把把她的手机夺过来,关了机,极其不悦地说:“难道你还怕我卖了你不成?你要是现在把电话打给他,你会永远认贼做亲!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
骆晴晴惊恐地看着他几乎在发怒的表情,这回她真的怕了……她不是怕他会卖了自己,她从他认真的眼睛里猜出了他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难道,爸爸妈妈的死,真的跟方家有关?或者说,真的跟方宇翔有关系?
凌浩见她安静了下来,舒了一口气,有心于心不忍地放缓了语气:“这里是A市和云市交界的一个贫困县,你也看到了,已经到了山区里!我带你去这里的一个学校,到了再告诉你!”
骆晴晴不吭声,倔强地把头转向了车窗外,看着慢慢倒退的那些小山包,思绪乱飞。
九九十八弯之后,车子进入了一片农家地带,小路两旁尽是零星落座的人家,偶尔可见有人扛着农具在一垄垄田地里干活。
初春时节,山上的树木并不多,放眼望去,几乎还是光秃秃的一片。只有远处和近处的农舍里,冒出的袅袅青烟昭示着,这里是有人居住的山村。
车子在下了一个长长的土坡之后,停到了一块平地上。骆晴晴下车来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山村小学。
围墙是用红砖砌起来的,有的地方已经塌陷,外表只粗糙地涂了一层白色涂料,写着大大的标语: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从那些斑斑驳驳的墙壁上不难看出,就这些标语已经存在了好些年了吧!
骆晴晴站在学校门口,不解的回头望了一眼凌浩:“希望小学?”
凌浩从后车厢里搬出了两只箱子,把其中的一只递给了她:“帮我搬进去,都是一些文具,不重!”
骆晴晴诧异地接过箱子,跟着他走了进去。
已经是下午上课的时间,刚踏进学校大门,一个在操场上巡视的年长者看到凌浩,热情地迎了上来:“是凌老师啊!欢迎欢迎!”
“王老师,您好!”凌浩把手里的箱子递给了王老师,又从骆晴晴手里接过了箱子,礼貌地对王老师说:“我带朋友来一起看看孩子们!”
骆晴晴忙微笑着跟老师打招呼:“您好。”
“你好,你好!快,来办公室坐!”王老师见到凌浩,格外兴奋,领着他们向旁边的校舍走去。
骆晴晴这个时候才仔细看了一眼这里的环境,说是学校,其实里面只有一排七八间的一层教室,但从这些教室的外部来看,白墙红瓦绿墙围,窗明几净,院子的操场里还有单双杠等一些常用的体育器材。路过一间间教室时,悄悄望去,里面孩子们用的桌椅也是整齐的双人桌——总体来看,这个学校的设施并不差,在这种深山里,能有这样看起来比那些农舍还精致的校舍,应该算是不错的了!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凌浩带自己来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这里跟她父母又有什么关系?
凌浩把两个箱子的文具交给了王老师之后,跟他打了个招呼,自己带着骆晴晴在校园里散起步来。说是散步,其实就是从操场的这边,走到那边——学校太小了!
又走到了学校门口,骆晴晴实在忍不住了,停下来问他:“还不说吗?你不会是想让我来跟一起捐那些文具给学校的吧?”
凌浩的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仰头看着学校的校名说:“这个学校,是你父母盖的!”
“什么?”骆晴晴不由地震住了,扭头顺着凌浩的视线望去,这才注意到那几个被风吹日晒后已经变得有点模糊的字:星辉希望小学!
她的脚步突然虚飘起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嘴里喃喃地念着:星—辉—希望小学。
凌浩上前两步扶住了她,她一点知觉都没有,泪水,瞬间决了堤,很快模糊了她的视线。
星,是她妈妈的名字,赵星;辉,是她爸爸的名字,骆世辉。难道这里真的是她父母生前捐助的希望小学吗?这就是她父母在信里提到的贫困小学……原来,真的有这样的学校存在!
“这里只是其中的一所,你父母捐资建立起的学校一共有十二所,这个贫困县城里有三所。”凌浩递给她一张纸巾,蹙着眉淡淡地说。
骆晴晴擦了擦泪,思绪从对父母的思念里,渐渐转了回来,转身问凌浩:“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你为什么知道呢?”
凌浩不语,去拉她的手,她挣扎了一下,他更加用力地攥紧她的手腕,走到了学校门口的旁边的一个小山顶上,望着远处延绵不断的山群,慢慢地开了口:
“骆老师和赵老师从教二十年的积蓄全部用在了贫困山区的教育事业上,而且都是默默无闻地做这些公益事业,别说整个A市了,就是我们科大,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事!我们参加高考那年,也就是他们出事的前两三个月。这里的一个校长写了感谢信给了A市政府,因为你爸爸妈妈从来不说自己在哪里上班,也不说自己是哪个地方的。细心的校长从他们给孩子们带来的文具上,猜到了他们是A市的,所以就大胆地把感谢信写到了市政府。
你想想,夫妻两个人用二十年的积蓄盖了十二所希望小学,就是这“星辉”两个字,还是后来政府给冠名的,骆老师和赵老师真的是难得的好教师。
市政府知道了这事之后,找到了你父母,核实之后,对他们进行了铺天盖地的宣传。后来,还把他们的事迹报到了省里,省里又一层层报了上去,他们两个人成为了那年中央拟命名表彰的“全国道德模范”。
这种荣誉,别说A市了,就是整个省委都格外重视!可是就在他们快要去人民大会堂亲自从国家领导手里领奖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双双出了车祸……”
凌浩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惋惜和敬意。
骆晴晴早已经泪流满面,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这么伟大。
凌浩看了她一眼,虽然有点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本来是一场常见的车祸,但是偏偏撞了人的司机有着很不常见的背景…….”
“你是说是方……方宇翔?”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在别墅三楼看到的那些照片,和当时方宇翔讲的那个故事……
她的头“嗡”得一下,脑子里瞬间被空白替代,身子无力地蹲了下去,只有泪水在不停地往外涌。
凌浩扶起她,一起坐在了旁边的小土梗上,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就是因为方宇翔有着显赫的家世和高高在上的位置,他根本没有把这场车祸当一回事。可是后来听说受害的夫妻是省委书记亲自接见过的人,而且必须在半个月之后去北京、去国家领导人的手里领奖的时候,真个方氏的高层都有点慌了,尤其是方恒山和方宇翔!
他们通过各种手段,买通了A市所有与此相关的部门和人,医院,公安,宣传,司法,教育…...唯独把政府最高层的领导蒙在了鼓里。方恒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跟一窝拿纳税人的钱却只干丧尽天良的事的人,想到了一个最愚蠢的办法:找人代替你父母去领奖!
中央的表彰大会在即,他们找好的‘替身’在临走的前一夜,东窗事发。当时的市长兼市委书记突然要去最后送送他们,亲自送他们去机场……
呵呵,后果可想而知。幸亏市长是个明智的人,当晚报告给了省里,省委书记在电话里大怒,直接骂A市市长连个人都保护不了!最后,虽然中央上并没有因为这事处分省市领导,但是省委书记亲自下令,要严办此事!市长知道,上面严办的并不是车祸这件事,而是A市的那一路被方氏买通的贪官们。
方氏当然也没能逃得过去,这个案子整整查治了一个月,方氏受到了重创,差点面临破产!”
骆晴晴已经停止了哭泣,她哪里知道,父母的意外身亡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大到牵涉到了市政府省政府,甚至是中央的事!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方宇翔当年开车撞死的两个人,就是自己的爸爸妈妈……难怪他再也不参加那些车赛了……
“呵,”她苦涩地笑了笑,问凌浩:“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爸爸妈妈的事,差点毁了方氏。所以,方宇翔跟我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我?”
一提到方宇翔,凌浩的拳头不由地握了起来,眸子里放射出森寒的恨意:“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盯上你的,准确地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我的毒瘾就是他们陷害的,你看到的那一幕……那女人也是他们趁我醉酒,送上我的床的。这一切一切,都是方宇翔干的!
我醒来之后,看到你的五百万,看到了你的照片,方宇翔的手下告诉我,你已经被买去了……那五百万,我一份没动,全部捐给了希望工程。从那之后,我就常常来这里,给孩子们送点文具和衣服,直到我去了德国,就很少来这里了。”
骆晴晴的思路渐渐清晰了起来,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辨别方宇翔跟她在一起的真实意图,她挣扎着从凌浩的肩膀里脱离出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还有,你又为什么会到了方家?”
凌浩咬了咬牙,眼神里落上一层深深的挫败:“你还是不信我,呵呵。那我就告诉你,全部告诉你!
你失踪之后,我也没有心思读书,辍学开始在社会上混,黑道白道商道,认识了不少人,后来听说了方宇翔这事。我去各大报社杂志社,找了很多当年报道这件事的新闻,确认了这件事。我企图接近方宇翔,却误打误撞地被他的姐姐方芳看上,带我去了德国学习。
回国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进入方氏,无非是为了找到你,为你父母报仇!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刚一回国就遇见了你,而且你的身边是方宇翔那个恶魔!我犹豫了很久很久,我很想立刻告诉你这些,可是我知道,依靠我们的力量,没有办法跟方氏斗!
所以,我只能忍辱负重,一边让你继续误会着我,一边慢慢地实施我的侵入计划——我要让方氏倒在我的手里!可是,我是一个外人,以方恒山多疑的性子,根本不会信任我,我只能通过方芳,让自己成为方家的人。现在,方芳是我的人了,而且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她很快就回放下工作安心养胎,而她的工作都会由我来负责。这个时候,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想得到方氏?”骆晴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原来凌浩的野心有这么大!
“是的!”凌浩毫不避讳地重重点了点头:“只有让方氏破产,我才可以重新拥有你,我们才可以为你父母报仇!”
“可是,他跟我在一起,也并没有对我不好……”骆晴晴并没有全部相信凌浩的这些话,因为方宇翔是什么样的人,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还是不信我?”凌浩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对你真的有那么好吗?”
是的,他真的对我太好!好到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跟我在一起是为了报复!
“先回家吧!我自然有办法知道这些事是不是真的!”骆晴晴站起来向凌浩的车走去。
“你不会是要回去亲自问他吧!这样的话,这些年我所做的一切,你所受的所有的苦,都会功亏一篑!”凌浩着急了,连忙拉住了她。
“放心吧!我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可是你如果再继续纠缠下去,我不能按时回去的话,他会怎么怀疑我,我就无法控制了!”她无力地惨笑了一声,甩开凌浩的手,坐上了车。
一路上,骆晴晴的心情就跟那颠簸崎岖的山路一样,起伏不定。小时候一家人的快乐生活,爸爸妈妈疼爱她的情景,后来是父母去世后她和凌浩相依为命,再后来……方宇翔,你如果真的是为了报复我,为什么又要对我那么好……
赶回学校的时候,离放学还有四十分钟,在学校门口没有看到方宇翔的车,骆晴晴松了一口气,回到了学校。
晚饭后,骆晴晴假装若无其事地吃饭洗澡,然后坐到床上看书。
方宇翔洗澡出来,看她躺在床上拿着他们的结婚证认真地看,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边擦头发边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嫌PS出来的照片不好看?改天我们去民政局重新补张吧!”
“我怎么觉得你这张照片跟三楼满墙的哪些照片不太一样呢!”骆晴晴的视线始终落在手里的结婚证上,故意不去看他的表情。
方宇翔唇角的笑意僵住了,正在擦头发的手也顿了顿,旋即干笑了声:“哪里不一样?”
“你看嘛!现在的你太假正经了,以前玩赛车的时候多威风啊!”她合起结婚证,一本正经地说:“为什么你现在不比赛了呢?是有阴影了吗?”
“怎么了?今天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方宇翔转过身背对着她,换上了睡衣。
“没怎么!我今天看新闻,看到一个赛车手开着赛车还载着自己的女朋友,好浪漫!我就在想,你什么时候也能开赛车载着我和子萱兜兜风……”
“那些都是90后的孩子用来哄女孩子的手段,你也喜欢?”方宇翔躺在她的身边,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看起来,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骆晴晴心一横,咬了咬唇,拉住他的胳膊撒娇:“我觉得你这个心理障碍需要克服!你看吧,你开车撞了人,又跟我没什么关系,为什么不敢再去玩赛车呢?”
方宇翔扭头一脸平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死死地看进她清澈的眼里:“你今天怎么了?以前从来不提这样的话题,到底在哪看到什么了?还是听到什么了?”
“不是给你说了嘛!我看到那个新闻,就是心血来潮!就问问你!”她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但还是强挤出了一丝笑。
方宇翔合上了书,有点不悦地说:“以后不提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好吗?你要是想要浪漫,我带你和子萱去旅游,哪都可以。”
“不是都过去的事了吗?再说,当时是你告诉我你以前开赛车的事!”他这明显是在逃避,她的心开始有点发凉,语气有点急促。
方宇翔诧异地看着她,脸上渐渐浮起一抹无力的讪笑,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我怎么才知道你不仅好奇心强烈,还突然变得有点无理取闹!”
骆晴晴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哪里是无理取闹,我还不是想治疗你的心理障碍!你不想让我提,除非是你的这个心理障碍跟我有关系!”
方宇翔怔了怔,按在她胳膊上的手一松,眸子里有东西渐渐泯灭之后的黯然,“你说什么?什么跟你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