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时候来医院,绮岁永远都是沉重的,她在这里经历了太多次的分别。
“就是这里了,”顾也看了下表,温馨提醒道:“医生说沅姨身体弱,不能跟她聊太久,尤其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你早点出来。”
绮岁的模样显得决绝冷漠:“你不用在这里等了,我会留下来照顾她,以后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们了。”
用完了就丢,这就是梁涉川现如今仅剩的利用价值。
从蒋沅被他救出来到现在,一天一夜过去了,绮岁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跟他说过。
顾也没有资格替梁涉川抱不平,只能把现实状况搬出来镇压绮岁。
“岁岁,这里是vip病房,我走了你怎么交钱,不要犟了。”
在这里住两三天,绮岁一个月的工资也未必能负担得起,何况是那些天价的药物,靠她一个人的积蓄以后连和蒋沅两个人生活都困难。
窘迫的境遇被顾也摆上台面,绮岁抿唇不语,冷了几秒后仍然宁折不弯,“我自然有办法。”
“你别骗我们了。”顾也很无奈,又恨铁不成钢,“秦绻都说了,当年岚伯被打伤,在医院没有动手术的钱,你借了所有人,还被沈家那对姐妹赶出来了,不是吗?”
“你们很喜欢听秦绻说我有多落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医院里禁止喧闹。
安静的楼层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争吵声。
绮岁眼中点着了火星子,灼灼燃烧,“因为我知道,沈新月她们有苦衷,她那时候快结婚了,对方家世清白,她不想跟我沾染上关系,我能理解,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这样的争吵似乎到了个死胡同。
顾也喘了喘气,背过身,抬手揉着酸痛的眼睛,“你进去吧。”
耳畔的寂静残存了两秒,随即病房的门被推开,又合上。
升级过的病房宽敞明亮,一砖一瓦都是金钱的味道,从这里望出去,似乎连阳光也比其他病房的金贵不少。
病床上的人醒着,正扭转着脖子,看向窗外的美景。
三年的牢狱生活让蒋沅觉得看到一只鸟儿,都是新奇的,新奇到瞳孔涨大,恨不得多看两秒,生怕一觉醒来,自己便又回到了那个潮湿黑暗的牢房。
她背对着门,绮岁隔着遥远的距离,竟然看到了她的白发。
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房间内。
停在窗台上的鸟儿飞走了,蒋沅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头,一声将出未出的叹息在看到绮岁的那刻凝固在嗓子眼里。
多久了?蒋沅在失去自由的时间里每天都掰着指头算,算自己和绮岁多久没有见面,从个位数变成十位数,最后是漫长的百天。
绮岁心中的山呼海啸破了口子,决堤的泪水抑制不住,她捂着了下眼睛,背过身,手忙脚乱地想止住眼泪。
蒋沅没有她那么感性,她已经五十岁了,什么没有经历过。
她流不出泪,嗓子却是哽咽的,“岁岁。”
她叫了一声,虚无地伸出手,直到举得酸了,绮岁才收拾好自己走过去,扑进蒋沅的怀里。
拥抱了一把,蒋沅的心都痛了,隔着衣服她摸到绮岁的背,瘦的只剩下骨头。
她捧起绮岁的脸,那张泪水浸泡过的脸,眼睛有消不掉的红肿,瞧不见半点红润,再没有一丝一毫生机勃勃的神采。
“岁岁。”蒋沅吞咽下喉咙的哽痛,摸着绮岁的脸,“你能怎么瘦成这样?这要是让老太太和你舅舅看见了,该心疼死了。”
病房的隔音并不好。
顾也贴墙而站,里面的动静全数进入他的耳朵,绮岁的哭声由压抑变得沙哑,再断断续续,哭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