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声,她反问,“你是不是要问我,不恨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梁涉川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川哥,”秦绻将唇中的烟抽出,那丝苦辣顺着唇舌蔓延,“我不恨岁岁,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恨她,可是我爱你,很早之前就爱了,不比岁岁晚。”
梁涉川不为所动。
“如果你们能好好在一起我是祝福的,可是我受不了。在岁岁回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她,跟你好好在一起,她不听,偏要用各种手段羞辱你,说实话,她配不上你。”
“不是。”梁涉川轻轻出了一口气,摇头笑道:“是我配不上她。”
“川哥,你信我,会有比她更好的人。”
“不会了。”
他的语气堪称温和,却是濒死后的沉寂,蜷缩了下手指,慢慢淡出秦绻的视线。
梁涉川背着身,自然看不到她眼泪润了满脸的样子。
她又是以何种身份来告诉他会有更好的人出现,破坏者么,想的越多鼻尖越酸,眼泪便痛痛快快的砸了下来。
陈家老太太的葬礼在六月底。
结束时在七月初,天气越发的热起来,白昼漫长,如同巨大的火炉,将中间的人围困,到处是黏连的热气,逃不开。
电视台大楼的窗门紧闭,冷气隔绝了外界的燥热。
摄制组忙完一场,匆匆收工。
绮岁将桌子下的高跟鞋穿上,她总是这样投机取巧,以前倒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最近嘴碎的人越来越多,连这样的小事都要算上。
她佯装大度,没有生过气。
走在回休息室的路上,谢顷河在绮岁耳边压低声音说:“上次跟你说的晋升名额,选了林款款。”
这件事他有些抱歉,论业务能力绮岁是不输林款款的。
原本绮岁身后有梁涉川,可现在她毫无背景,一来二去,便输给了背靠副台长的林款款。
谢顷河知道这些内幕,绮岁不知道,她耸耸肩,真心实意地称赞道:“款款能力强,升她是应该的。”
“下次,我肯定替你争取。”
“那先谢过了。”
一块回到休息室,绮岁准备卸妆下班,刚解了头发,便有一位资历深的领导找过来。
谢顷河也在,顺带看了他一眼,眼神很不友善。
“岁岁,手头的工作做完了?”男人平缓了语气,欲言又止。
绮岁点点头,“还有什么事吗?”
休息室里安静了些,谢顷河停下手上的动作,也在等着男人交代来意,他还没开口,谢顷河的脸色就已经不太好看。
扛着强压,男人摸了摸脸,“是台里领导让我来叫你,晚上一块去吃个饭,这次你没能拿到晋升名额,就得多努力努力。”
他刻意加重了“努力”两个字眼,拼命的给绮岁暗示,她一向聪明,不会连这点话都听不明白。
绮岁刚要说话,谢顷河站过去挡在她身前,“什么饭局,我怎么不知道?”
男人对谢顷河忌惮,不自觉放轻了语气,“几个女主持人一块去,没什么事的。”
“那我也去。”
“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
绮岁听他们弯弯绕绕的头晕,在谢顷河背后拽了拽他的衣服,“老师都说了是女主持,你瞎凑什么热闹?”
谢顷河有一刻的不解。
绮岁歪头看着门外,笑容柔软,“我会去的,还要多谢老师的提拔了。”
那一笑让男人心虚,敷衍了两句便落荒而逃。
谢顷河气到说不出话,绮岁却像个没事人,对着镜子补妆梳头。
“你听不懂他的意思吗?”谢顷河吼了一声。
绮岁在补眼线,被他吓的手上一抖,无语道:“不就吃个饭吗?刚好省了晚饭钱,有什么不好。”
“你是蠢货吗?”
“你怎么骂人呢?”
无论谢顷河怎么气恼,绮岁就是不应和他的意思,让他更为生气,上去拖拽了下绮岁的手。
黑色的眼线从眼尾直直拖了下来,将她明艳的脸颊划开一道口子,线条扭曲的生长着。
谢顷河才不管这些,他话说的直白厉害,不再委婉:“他们叫你去吃饭你就去,去了你还能竖着走出来?你有脑子吗?”
这样你来我往的交易哪里都不缺。
无非都是为了换些金钱名利,绮岁还在学校的时候就知道会有女学生为了名气地位,爬上有钱人的床。
那中间的阴暗是她无法想象的,一夜之后进医院的不计其数,可只要能从那里爬出来,得到的机会也比别人多出几十倍。
对她们来说就是一桩等价交换的生意罢了。
可是这些向来跟绮岁没有关系,那时梁珏山是京都首富,没有人敢打主意到她头上。
沾湿了一块卸妆棉,绮岁对着镜子将那条难看的黑线擦拭掉,不紧不慢道:“谢老师,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的,我今天不去,明天就会被打压。”
谢顷河好笑道:“你缺电视台的这点钱吗?”
终归要直面最现实的问题。
绮岁停下手,转头看着谢顷河,“谢老师,你以为我离开电视台,就不会有人要请我吃饭吗?”
谢顷河心下震动。
他明白绮岁是什么意思,只要那群人想,不管她在哪里,都会将她拉到饭桌上。
他们引以为乐的事情,无非就是看着曾经高洁清傲,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的女人,是怎么被他们亲手毁掉的。
绮岁换好衣服离开大楼,谢顷河一直跟在她身后,在她上车时扳住车门。
绮岁很无奈,“谢老师,你别让我迟到行不行,不然光赔罪的几杯就够我喝一壶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用最轻松的语气说这些话,一口气都不喘。
谢顷河摈弃那些偏见,认认真真地说:“我今晚就在附近,你有事可以打我电话,我去带你回家。”
绮岁笑了下,靠着车门,“谢老师,你不会想英雄救美吧?”
“总之你给我打电话,我就会去。”
谢顷河双眼赤诚,绮岁闪了闪眸光,之前有不少在她身边献殷勤的男人,可在这种时候还护着她的,没有几个了。
她挑了挑眉,“我记住了,既然谢老师想英雄救美,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个机会。”
说完,她拉上车门,红色的小跑车像一簇火焰,直落落的投身幽暗的夜。
不知道还能燃烧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