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瑾想起某个不甚清晰的傍晚。
他因为太饿提前在饭桌上动了筷子。一大桌子的长辈看着他被保姆狠狠打手。外婆坐在桌子最远的另一端,她喜欢带一串很有光泽的珍珠项链,冷白地泛着凌厉的光泽。
“带出去跪着,一点规矩都没有。”
没有规矩。
从他八岁那年起,他听过的最多的一句责骂。
漆黑的祠堂里,他过分熟悉地在那张垫子上跪下。
保姆阖了大门,跳动的烛光,同样照拂着他通红的双眼。
直到,一只很小的、柔软的小猫慢慢地走到了他的手边。
它把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安静地躺在他的腿边睡觉。
温热的身体,跳动的心脏。
也是无数个冰冷的夜晚,他手心唯一能察觉到的温暖。
程怀瑾并不记得,那只小黑猫到底陪伴了自己多久。他只记得,后来他变得叛逆也放肆。
祠堂里排放整齐的供品,晚饭时偷偷留下的剩菜。
他养过那只小猫咪一段时候,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幽静的深夜里,思绪变得飘渺而久远。
尘封了多少年的记忆,他原本以为早就忘了一干二净了。
轻柔的一阵风,程怀瑾看着苏芷的裙摆也被小幅地吹起。像是一阵涟漪,而后慢慢散去。
“明天几点上学?”沉寂的一刹,程怀瑾开口问道。
苏芷怔了片刻,回道:“七点,你不是知道吗?”
程怀瑾抬手看了看时间,“十分钟到了,回去睡觉吧。”
“你呢?”
“我也回去了。”
苏芷眨了眨眼睛,似是在思索。
“你心情好些了吗?”她还是问出了口。
程怀瑾站起身子,要她也一同往屋里走:“好了。”
他声音平缓而有力,一只手拉着玻璃门的把手静静地等着苏芷先进去。
苏芷小步朝他走去。
经过的一瞬间,她肩膀微微地从他的胸口擦过。
她心脏骤然收紧,后脊浸出一层冷汗。
然而,她脚步还未真的离开程怀瑾的身边,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温柔地落下:
“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苏芷怔然回头。
“七点出门,记得不要迟到。”程怀瑾说完,就将后院的玻璃门阖上了。
笔直的楼梯朝上,他再也没有回过头。
从家里到四中并非完全地和程怀瑾上班的路线重合,苏芷后来自己查过,他每次应该都要从旁边的一条主路折回去,再绕一点。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就像是个两人心知肚明的秘密一般。
只要没有人说出口,那条路就永远“顺路。”
国庆之后,程怀瑾送了苏芷很长一段时间。晚上的时候还是司机来接,因为他们的回家时间实在是差的太远。
苏芷放假归来就愈加勤奋地读书,半个月之后的小测,她数学罕见地比平时进步了十个名次。
午休时间,言希在她旁边将她的卷子翻来覆去地观摩,毫不吝啬地惊讶道:“你也太厉害了,最后一道大题做出来了两问诶!”
苏芷双眼弯起,也去看自己的分数:“还好有成果,不然我真的要伤心了。”
“你再冲冲考北川大学都有可能啊!”言希说道。
苏芷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太夸张了,我怎么都不可能考上北川大学的。”
“这有什么不可能啊,还有小一年的时间,以你现在的进步速度完全有可能。”
苏芷笑了笑,认真说道:“我想考京市的北岭大学。”
“你要出省?”
“对,”苏芷点点头,“省内学校竞争太激烈,同样的成绩在外省可以上到更好的学校和专业。”
言希皱眉思索了一会,“好像有道理诶。不过我不想出省,我只想留在这里陪着阿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