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自乾安二年以来,三十年未曾召开过的大朝会,不光牵动着咸安城修士的心,也让整个天下为之关注。
很快,等到各项有关这场大朝会的消息流传出来,天下震动。
出身京城米家的恭妃,被册封为皇后,母仪天下。
米家的绝世战将米晟,即日离京,外放丰州。
早年曾出身李砚山门下的陈谨言,由原本的通政院副院首,擢升为玉州巡阅使,巡查玉州,择日离京。
各界的将军、界主,亦有大量的人事调动。
……
一条条政令,每一条放在平时,都是足以彻底改变离都的庙堂走向。但是,当这些政令同时发出来以后,大家却感觉有些麻木了。
难不成,陛下是打算将之前三十年都不曾展现出的勤勉,在这一天全都展现出来吗?
问题是,陛下难道就没想过,如此大规模的人事调动,对离都乃至整个大离直辖十界,到底会有多大的冲击吗?要知道,皇帝陛下这次提到的人事变动,至少也是正三品以上。这些官员,不管是在地方还是在京城,哪一个不是身兼要务?一下子调动了这么多人,会涉及到多少人和事?事后又会引来怎样的变化?
没有人知道。
不过,当这场大朝会结束之后,人们开始细细反复琢磨这些政令的时候,大家渐渐发现,这些看似乱七八糟的人事调动背后,似乎每一个调动,都不是心血来潮的随意调换,而是另有深意。
而且,这其中的深意,深不见底。
随着一声尖细嗓音的响起,一声‘无事退朝’,这场乾安年间有史以来最特殊的大朝,终于正式结束。同时,大家还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接下来的时间,会暂时恢复往日的廷讲和朝议。这意味着,皇帝陛下连续三十多年不上朝的记录,将会就此终结。
大朝会结束以后,朝臣们沿着那条咸安城中轴线一路步行,通过大安门离开宫城。在这一路上,大家相互扎堆。这个时候,扎堆的地方就很有讲究了。
不说那些远道而来的诸界界主、经略使、将军,单说这些离都官员,彼此之间关系便错综复杂。如今的离都庙堂之上,以首辅李砚山为首的这座山头最大。朝中很多年轻官员,皆是被首辅大人提拔栽培出来。这些官员,自然以李砚山为首,被称之为李党。李党之外,次辅余福因为早年曾担任过闻道院的院首,很多出身闻道院的学子,则是以余福这位座师为首,也可以称之为余党。
除此之外,以庆王爷为首的一干宗室勋贵,则可称之为庆王党。其他几位阁臣,亦是皆有朋党。
话说回来,官做到他们这个位置,不管想不想做事,手底下都会聚集一堆人。就算大佬没有结党营私之心,下面的人为了自己的礼仪,往往也会相互勾连,形成一张谁也逃不脱的关系大网。
当然,结党,未必就要营私。
比如这些年来除了儿子一事之外,一直极受人尊敬的首辅大人。虽然手底下依附者众多,但首辅大人却从不偏私。哪怕是身为李党最得意门生,如今已经外派玉州的陈谨言,以往只要犯错,首辅大人一样重罚。
然而,以几位阁臣为首划分的山头,其实只是一种粗略划分而已。离都朝堂上的真正脉络,远比这些要复杂太多。比如说,以三位皇子各自为首的几大皇子党,以京城几大家族为核心的几大世家党,还有以是否早年入学闻道院的院派和非院派……
许许多多的关系,将整个离都朝堂罩在其中。便是皇帝陛下,也逃不出这张大网。
在这场大朝会之后,大家走出宫城时,那种三三两两的抱团离开,无疑便是最好的写照。
远道而来的十界界主、经略使、将军,虽然是地方上的大佬,但并不意味着在朝中没有关系。比如身兼远东经略使和将军两职的乐北亭,便和他那位亲家庆王爷走在一起。让人觉得耐人寻味的是,那位远东界主,论辈分当今陛下都要叫一声叔爷的离姓王爷,竟然也站在乐北亭身边。更为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就连那位原本被门生簇拥离开的次辅余福,竟然也快走两步,和他们三人并肩离开。
按大离吏制,各地界主,皆需由离姓皇族担任,而且需要返虚期的修为才行。在皇族内部,想要找出十位返虚期的皇族,并不算难。不过,这些王爷到了地方上之后,因为返虚期无法太过干预红尘,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帮大离镇压一界气运,或者处理一些封号真人以上的事情。所以,对于一般的修士或者大离官员来说,界主府就显得尊贵却又略显神秘。
而处理政务的经略使府,以及负责军务的将军府,大家打交道的机会更多一些,则相对更加熟悉。
在远东,这种情势则更加明显。因为乐北亭是同时身兼经略使与将军两职,而身为界主的这位离姓老王爷,则是根本不太喜欢管事。如此一来,乐北亭就像是真正的远东之主了。
有关乐北亭的这个布置,大家原本就没太看明白,因为这本就有违惯例。如今看到这位远东界主都和他并肩而立,双方关系又显得极好,这就更让大家摸不清脑袋了。
这不合常理啊!
走出太元殿好远之后,乐北亭忽然回头望了望。这座太元宫,占地其实并不算大,只有方圆十里而已。便是在寸土寸晶的离都,家里比这更气派的,也是比比皆是。但实际上,这座太元宫,也就是看起来很小而已。在那宫城之内,其实隐藏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秘境、福地、洞天。其中最大的那座玉皇秘境,更是被称为修真界第一洞天,内部空间近三千里。
皇帝的后宫,便位于这座洞天当中。而这三十年来,明面上皇帝陛下也一直呆在里面。
“这应该是北亭你第一次来参见大朝会吧?”旁边那位一直笑呵呵的老王爷,那位远东界主,见到乐北亭回头以后,笑呵呵的道:“别说是你啦,就算是老夫,上次参加这种估摸的大朝会,也是百来年以前的事情了。不过没关系,北亭你还年轻,以后想来还有的是机会。”
乐北亭憨憨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