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肯定有啊,但跟新朋友没关系。”
直到睡前前一刻,小野都不信,她真想妈妈回来啊,她一个人既要管叛逆哥哥,又要抓坏分子,还要搞好自己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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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儿?天都黑了怎么还跑出去?”邢小林看妻子行色匆匆,把她堵在门口。
袁晓莉神色紧张,牙齿紧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又或兼而有之:“我出去当然是有事。”
邢小林把她拉到门后,将门“嘭”一声关上,压着嗓子说:“要不……咱们再想想,太冒险了。”
“我何尝不知道冒险?可是她会允许咱们反悔吗?这么多年咱们帮她做了多少事,她要是把这些事情捅出去,咱俩的工作都会保不住,到时候你妈怎么办?我弟弟怎么办?”
邢小林的母亲早几年前因为中风偏瘫后,脑子就不大好使,听说是淤血阻滞经络,压迫到了神经,整个人神经兮兮的,甚至有点认知错乱。
一会儿觉着自己是只羊,整天“咩咩咩”叫着,自己抓一把盐巴就狂舔不止,拉屎撒尿也是不管有人没人,抬腿就方便;一会儿又觉着自己是头狼,闹脾气不肯吃煮熟的肉,且偷偷吃血淋淋的生肉,谁要是拦着不给她吃,她就挠人,用她那“狼爪子”下死劲挠人脖子和脸……丢脸不说,还把街坊邻居得罪个遍。
把人挠花了脸找到家里来,赔礼道歉一个月就白干了,小两口没少闹矛盾。
可邢小林是独生子,家里没有弟弟妹妹,他能怎样呢?就是想把老母亲送人,也没个送的地方不是?
而另一边呢,就是袁晓莉的弟弟,几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跟邢小林的母亲差不多前后脚,都是研究所建立起来以后,邢小林去研究所做工勤岗以后没多久,也染上了赌瘾。先是跟着附近的二流子瞎跑,不愿好好参加招工,躲在家里打牌打麻将,玩的都是小钱,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越玩越大,牌不离手。
袁晓莉忍无可忍报警后,倒是来了几拨公安,可每次都没逮个正着,于是一群二流子越玩越上瘾,没钱就跟家里要,要不到就又吵又闹外加威逼利诱,后来干脆偷拿家里东西出去寄卖,换钱……袁家父母啥也没有,只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可以求助。
有一次,因为偷了别人家的收音机和电视机,直接被人追着打了几条街,最后都是袁晓莉和邢小林帮忙赔礼道歉摆平的。
两个没有任何家庭助力的青工,除了工资没有任何额外收入,压根不够填那点窟窿,可又不能看着老母亲和小舅子被人断手断脚送进监狱,恰在此时,有人找上他们,说只需要他们配合着帮点小忙,就能给他们额外收入,摆脱捉襟见肘的生活。
他们动摇了,可最终还是守住了底线,总觉着做人不能对不起单位,像603这样的单位,背后就是国家,干对不起单位的事就是对不起国家。
可他们的坚持没持续多久,最大的问题来了——房子。
邢小林和袁晓莉作为已婚青年工人,本来是有分房机会的,可他们参加工作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没有赶上好时机,等他们具备分房资格的时候,603的房子已经分完了,小两口没少扼腕叹息,恨不早生几年早参加工作。
小两口两边的老人都没房子,想投奔也没个地方,他们只能在外租房住,可租房的地方距离单位太远,每天要早起一个小时,晚上天黑也不一定到得了家,路上通勤时间就是将近两个小时。
后来机会来了,黄厂长看他们实在是可怜,邢小林以前也跟过黄厂长一段时间,有两分面子情在,603有一个分到房子的单身工程师外出培训,得去半年,他老人家就做主把房子腾给他们暂住。
是的,只能是租住,不是分配。
他们等啊等,眼瞅着研究所建起来,阳城那边的工程师也来了,工作步上正轨,那么大几栋研究所家属楼开始分配了。正好他们租住的宿舍原主人反悔,不想租了,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研究所那边,寻思着领导(宋所长)能不能看在邢小林干工勤的份上给他们分一套。
他们不敢奢望安文野家那样的大房子,也不敢想其他年轻工程师那样的,只希望能有个小房间,能给他们一点容身之所就行了,即使没有分配的,那租一个也行……可是,都没有。
宋所长为首的领导觉着,要把房子分给以前跟他一路从阳城过来的班子,这不就是不把邢小林当自己人吗?原来给他们全家跑前跑后这么长时间,人一点也没看在眼里啊。
邢小林找宋所长谈过,求他能不能通融一下,可宋所长冷着脸将他拒绝了。
袁晓莉又去求宋所长的爱人,把小两口的实际情况说了,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可怜可怜他们。可安然也拒绝了。
甚至,她当时说的是能理解他们的困难,但目前厂里同样困难甚至比他们还困难的青工很多,她确实做不了主,帮不了,只能在平时生活上尽力帮一把,以她个人的名义。甚至,她还貌似“推心置腹”地说了一通宋所长的为难之处,说他要优先考虑以前团队里的老人,因为他们以前在阳城市跟着吃了不少苦头,这是必须优先要照顾的。
可是,小两口想要的是她个人名义的小恩小惠吗?想听的是什么优先照顾的理由吗?不就是觉着他是个外人,不跟宋所长一条心罢了。
钻进牛角尖的邢小林和袁晓莉,家里破事一箩筐,单位没有住房,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正好有人找上他们,直接送了一套房给他们,即使是有冤死鬼的房子,那也是房子,能让他们有个落脚的地方,他们只有接受。
冤死鬼能有穷鬼可怕吗?
想到这些往事,邢小林仰天长叹一声,“晓莉你说咱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袁晓莉冷笑,“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咱们的路是安然和宋所长逼上的绝路,但凡当初他们能帮咱们一把,又何至于?”
邢小林低着头不说话,不置可否,其实就是默认和同意。
“咱们这么多年,拿的是厂里最少的工资,干的是最累最脏的活,到头来啥也没有。”她走过去,摸了摸丈夫的后背和耳朵,那里有一块长长的丑陋的疤痕,皱得像核桃皮,夜里看不出来,可白天那就是一块能把孩子吓哭的疤痕。
这是那年研究所火灾时,他第一个冲进火海抢救资料时,资料室里一根烧得通红的木头椽子掉下来,烫的。
当时忙着救火没觉着疼,回到家以后才发现,耳朵后和后背的肉都烫熟了。
“你说,咱们辛辛苦苦,差点没了命,为的是啥?”
邢昭林叹口气。
“你等着吧,不需要你去,这事我去做,我就出去一趟。”说着,袁晓莉推着自行车出门,消失在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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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小时后,袁晓莉自己回来了,自行车车兜和后座上绑着沉甸甸的东西,用黑布包裹着。
一直在院里静坐的邢小林站起来,嗅了嗅鼻子,看着两个巨大的包裹,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袁晓莉直接瞥他一眼,“你就等着吧,明天先处理一下,宋所长哪天回来?咱们在他回来之前一天,给他个惊喜。”
“估计也就五天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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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文篮的心态也越来越紧张,本来还能稳住的,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都快失眠了。
小野却恰恰跟他相反,吃得香睡得着,还能帮着姥姥做家务,“姥姥,咱们今晚吃饺子吗?”
“对,猫猫想吃啥馅儿的?”包淑英正在擀饺皮,馅儿还没剁呢,拿不准孩子们想吃啥的,她就买了点猪肉大葱,牛肉芹菜,还有一把韭菜,油渣还剩一碗,剁吧剁吧也能吃一顿。
小野当然想吃油渣的啊,但明天爸爸就回来了,油渣馅儿的要等爸爸,“咱们吃牛肉芹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