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急着他成家,晕了头,马娜也是急着嫁出去,糊涂了,唯一清醒的大概只有他自己了。
然而,他也无能为力,眼看着婚姻这件大事,如同倾泻而下的特大瀑布,他,还有她,以及两个人的所有家人,全部被裹挟着,一泻千里!
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清脆地响了起来:“周老师!”
周飞扬呆了呆,只有白云村的小孩才会叫他这个称呼,他急忙地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一个瘸腿的小女孩朝着他飞跑过来,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她的身后,跟着初夏。
初夏?真的是夏天吗?!周飞扬激动地眨了眨眼,几乎有些不太相信。今天的初夏没有穿她外婆给她亲手缝制的碎花土布衣服,而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脚上穿着白色的运动鞋,长长的披肩发像乌木桶一样黑,自然地披在肩头,这简直美得像小仙女好吧!
周飞扬站了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初夏,结巴地招呼道:“夏,夏天——”
自从上次马娜当他面奚落初夏后,他回到村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初夏都没有再找过他。
而他呢,一直想知道初夏那天急匆匆地跑来找他是什么事情,有时候百忙中抽出空来,鼓起勇气走到白云村小学时,初夏总是故意避开他,当他问起上次找他什么事时,初夏便客气疏离地说事情已经解决了,谢谢他关心。
周飞扬讨了一个没趣,想起自己有了女友,马上就要结婚了,再想起自己心里渴望不可及的小心思,他便也克制着自己不去找初夏。
如果吃着锅里的还看着碗里,那么做人也太混帐了!
没想到,两个月不见,两个人居然在长沙高铁站重逢了,她带着一个小女孩,而他,带着他的爸妈,还有女友。
这真是太戏剧性了!
然而,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内心却隐隐的,莫名地有些伤痛,明明喜欢爱慕,却注定无缘,要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不发生任何联系的过一生。
此后余生,心总会像空壳的鸡蛋一般,有个黑洞吧。
周飞扬脸上微微笑着,心里却如同针扎一般,说不出的难过。
初夏笑了笑,向他的爸妈还有女友点了点头,对周飞扬问道:“你们这是去哪?”
“我妈出院了,我送她回上海。”
“我也是去上海。”
“啊,这么巧,你要去上海?”周飞扬的内心有些惊喜,原本无神的眼睛再次如同星星般发出光来,浑然忘记了身边的女友马娜。
初夏点点头,将双手搭在身前的小女孩肩上,对周飞扬解释说道:“现在孩子们放暑假了,我有了空,带莉莉去上海治腿。”
治腿?周飞扬才想起刚才向他跑来的小女孩是个残疾,他低头一看,果然,小女孩的腿不太正常。
初夏有些难过地说道:“她叫赵莉莉,是赵二狗的闺女,林巧珍唯一的孙女,小时候,没有及时打疫苗,得了小儿麻痹症,高烧后,一条腿就残疾了,平时走路,都是那条好腿,拖着不好的腿走路。”
赵莉莉难过自卑地低下头。有残疾的腿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周飞扬听了,一阵针扎般的难过,原来赵莉莉是赵二狗的女儿,可是他的女儿为什么他不管,要初夏管?
这个时候,马上要进站了,车站的电子广播在提醒旅客们进站,马娜早就按捺不住醋意和火气,她已经认出来初夏就是上次她见过一次的村姑,只是这一次,村姑会打扮了,成了人见人爱的小仙女,而且看上去水灵灵的,明显比她年轻许多!
马娜的心里警铃声大响,她冷眼看着周飞扬见到那个村姑,立马好像魂都没了。
她的心里如同打翻了大醋坛子,又愤怒又酸楚。
马娜大步走到周飞扬身边,眼睛对初夏喷射着毒汁,宣示主权似的挽起他的手,对他笑着催促道:“马上就要进站了,走吧。”
周飞扬只好点点头,跟着马娜开始排队,他不停地扭头向后看,初夏带着瞎二狗的女儿来上海治腿,瞎二狗是村里的贫困户,作为村支书,他不能不管,更何况她去的也是上海。
他不放心初夏和赵莉莉,然而,他的身后是他的父母,身形高大的父亲几乎像座山似的挡住了他所有视线,周飞扬只好将身体摇来晃去,希望能看到初夏和莉莉。果然,初夏也跟着他们排队,后来他明白了,因为她去的也是上海,所以他们坐的是同趟车。
周飞扬心生欢喜,隔着距离向初夏点点头,眨眨眼睛告诉她上车再聊。
初夏却可能感觉到了马娜的生气,因此不便自讨没趣,装作没有看到周飞扬的招呼。她低下头,紧紧地握着莉莉的手,跟着队伍缓缓地向前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