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用没好气的眼神看着王公公的秦渊,闻言先是愣了愣,而后才将目光放在了被王公公放在双手间的那道信封之上。
“朕知道了,放下吧。”
秦渊扬了扬下巴,异常平静地冲着王公公吩咐道,仿佛此时王公公递过来的,只是一封极为普通的信件一般。
若不是王公公才听过了自家陛下的抱怨,恐怕便真的信了。
转念想到自家陛下的脾气,王公公只当是什么也不知道,上前一步,直接将手中的信封放在了秦渊的面前。
“还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没有完全把自己爹给忘了!”
看着眼前的这封信,秦渊一边嘀咕着,一边将信纸从中掏了出来。
然而还不等秦渊多夸上秦戮两句,便已经看到了信纸上所书写的内容。
字迹冷硬,笔锋如刀,言语简练,字里行间说的全是这些日子以来的溢州堤坝修筑的进展。
那多写一个字也欠奉的模样,与皇帝心中所设想的充满孺慕之情的家常信,差了十万八千里还不止!
要不是脑海中理智尚存,秦渊差点直接将手中的这一封奏报给丢出去:
这都是养的都是什么糟心的玩意儿!
王公公是个乖觉的,早在秦渊将信纸拿出来之后没多久,便察觉到了自家皇帝陛下脸上的神情变化。
几乎不用多想,王公公便已经猜到了那封信中的内容。
再一对比几乎十天半个月便能收到一封“吾妻砚书亲启”的信,怎是一个惨字了得哦?
为了避免城门失火,自己成为那个被殃及的池鱼,王公公几乎没有多想,便直接脚底抹油,溜出了御书房。
秦渊到底在龙椅上坐了多年,气过之后,还是收敛起了心神,仔细看着奏报中的内容:
溢州的官员以及百姓对朝廷修筑堤坝之事异常配合,正逢农闲,堤坝修筑进展也比想象中的快不少。
在溢州的部分县城,堤坝已经修筑完成。
近些日子溢州的天气也不错,每日都是烈日当空,水泥凝固得很快,最早修建的那一部分堤坝也已经干透。
秦戮也已经带人去已经干透的堤坝上做过了试验,证实这混凝土修筑的堤坝,的确不会渗水。
就是其牢固程度是否能够抵御洪灾侵袭这一点,还有待验证。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秦戮也派出了人手在往年洪灾最为严重的地区,按照传统的方式,搭建了第二道防线。
届时即使洪水冲破了由混凝土所搭建的堤坝,这第二道防线,也能给百姓的撤退,争取一些时间。
看到这里,皇帝的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满意的神情:
自己这个三子,做事想来便是这般,滴水不漏。
然而皇帝的脑海中才刚刚浮现出这个想法,下一秒,便看到了秦戮的告罪书。
上面详细地写了桐潭县中发生的事,以及秦戮对一干官员的处置决定。
秦戮常年领军,眼睛里向来揉不得沙子,若是在军中,谁敢像桐潭县县令那般踩在秦戮的底线之上,秦戮定然二话不说,没有任何犹豫便会将人就地正法。
但桐潭县县令不同。
他不是秦戮手底下的兵,所犯之事虽然恶劣,但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在秦戮发火之前,其他官员甚至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若是贸然将桐潭县县令斩首,恐不能服众。
故而秦戮只能将人暂时收押,并且向皇上禀明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够得到允许。
而秦渊原本带笑的双眼,在看到桐潭县县令的所作所为之后,同样染上了几分怒火。
天齐常年动荡,与秦戮一般,没有人比天齐的皇室更加明白不能让将士流血流汗还流泪的道理了。
即便这些百姓并不是天齐的将士,修筑堤坝也不如将士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危险,但桐潭县县令的行为,同样让秦渊觉得无法容忍。
秦渊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允了秦戮的要求。
甚至在看到溢州其他官员甚至是朝廷所派去的随行官员认为桐潭县县令罪不至死时,眼中的怒火更甚。
甚至不顾“一事不二罚”的原则,直接又写了一道加罚的旨意:
在原本的基础上,这些官员再罚三月俸禄,除此之外,管理桐潭县县令的直属官员,皆降官半品,以儆效尤。
写完这道加罚的圣旨后,皇帝才觉得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许。
原本皇帝以为,在汇报完工作,以及请完罪之后,秦戮应当不会再写其他的内容了。
谁知道伸手一翻,才发现在奏报的最后,还有一页被对折起来的信纸。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伸手将那信纸拿起展开,而后便惊讶地发现,这上面所写的,居然是他心心念念的家书!
与奏报中语气简练,用词精准,笔画流畅的情况不同,这封家书,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不熟练的别扭。
有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出笔画间的停顿以及不流畅,足以见得,在写这封家书的时候,秦戮并不是十分习惯与自然。
再观其内容,几乎也都是一些譬如儿臣在溢州一切安好,还请父皇勿念之类没什么特殊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