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他又回来了,带着一身烟火味。
看了看时间,八点多,神色有些疲惫,一股无力感从心底窜起,但长久的生活习惯促使他本能的去洗漱
田福军机械的向身侧伸出手,指尖却从空气中滑落,声音轻得仿佛是错觉,他微微张嘴后,随即又闭住了,好像要说出口的话,又被自己吞了回去。
没有开灯,就这样迈着僵硬的腿,他仿佛早已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走进了浴室。
唰拉——
冷水冲刷洗脸池,旋即戛然而止。五十好几的田福军眼眶鼻头发红,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洗脸巾,把满是水珠的脸深深埋在里面。 水滴从他手肘蜿蜒而下,一滴滴打在瓷白的洗脸池上。不管多么孤独,漫漫长夜总会降临。 田福军在毛巾中吸了口气,抬眼望向镜中颓唐的自己。他就那么站了几秒,然后突然迟钝地感觉到什么,抽了抽鼻子,望向手里那条洗脸巾。
他的瞳孔微缩,这条毛巾是妻子刘淑芬最喜欢的,以前他们在一起时,从不公用一条毛巾,因为妻子是医生,对卫生很是看重,随即刘淑芬有些刺耳得声音在耳边响起。
“说了不能公用一条毛巾。”
虽然声音依旧不是自己喜欢的,但此刻,他莫名的觉得自己很是想念她,以前夫妻二人关系不好,拌嘴吵架,家常便饭,恨不得即可分开,但临了临了,他忽然觉得少年夫妻老来伴是真的美好。
田福军毛巾又凑到鼻端前闻了闻,妻子的味道早已消散了,只留下许久没晒的霉味和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他一点也不嫌弃,就抱着毛巾冷冷站了许久。
直到自己腿发僵发硬后,他猛地起身,冲出厕所来到书房,连肩膀撞上了门框都毫无感觉。他打开抽屉翻了几下,找出一家人的合照,随后坐了下来。
照片是黑白的,照片里的四人,面带笑容,妻子圆润的脸上带着笑,虽然她长相不是很出众,但笑起来眼睛就像月牙,瞳孔里倒影出他的身影,随即两个孩子,搂着他们得胳臂,小笑得像朵花。
没想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发觉了妻子的好,以前心里惦记着那个已逝的姑娘,初恋总是让人心里暖暖的,一提起她就会浑身舒坦,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初恋早已随着风消失了,但眼下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妻子,她虽然有许多缺点,但依旧陪着自己度过了青葱岁月,以及而立和不惑之年,夫妻间的一点一滴的在自己脑海中一桢一桢的闪过。
有结婚时娇羞的,还有结婚后相濡以沫的,更有孩子出生时欣喜若狂的,这一幕慕让他眼眶泛红,鼻头发酸。
他转身回到浴室,跪在瓷白的空地上,然后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打在他的衣服上,心脏在胸腔中怦怦直跳。
同一时刻,原县的农业局,和郝好见过面的老局长穿着已经有些起皮的皮鞋踉踉跄跄出了实验室。
“局长您这是?”刚刚要下班回家的人,看着自己的老局长,布满皱纹得脸上挂着欣喜若狂的笑时,他们忍不住开口问。
老局长急忙刹住车后,随即开口。
“我们实验成功了,这个发明会给我们原县以及整个国家带来重大突破。”老局长看着手里的东西,就像饥渴的人看到了吃喝,又像久旱的大地,遇到了甘霖,他话一出口,整个院子都沸腾了。
“局长您说的是真的?比郝好亲自种的亩产都高?”有人激动得脸都红了,嘴唇哆嗦着问。有些人更是热泪盈眶,浑身颤抖着。
“是啊,比郝好得亩产一千斤还高,只是这个还得分地区实验,不如我们就将实验田建在局里,正好有块地空着,平时种菜用的,既然是利好消息,不如我们再加把劲,种出来?”有人提议。
“眼下是不行了,我们先种一茬冬麦,然后去南方热带种一茬去,试试成果。”老局长提议。
“那北方冬麦好办,只是这个南方的不好办,我们要联系本地的农业局,又要找地方,等下来时间也过半了。”激动过后便有些犯难了。
“我这就起一趟下河村,听说郝好的朋友是南方人,而且有大人物在,我得好好汇报一番。”老局长橘皮脸恢复了正常,然后眼里闪过精明,内心如释重负,只恨不能立刻飞回下河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首长,连语气都充满了成功后的喜悦。
“那我送局长去。”一个小伙子自告奋勇站出来道。
“行。”局长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