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贺彰说,不用,今天大家休息,刚结束录制,都很累了。
这竟然是他们第一次好好对话,没有夹枪弄棒,自然地谈论着职业和生活。
他们刻意地去避免谈到家庭上来,转而说起了两个人都比较感兴趣的书籍和导演。
人只要想建造话题,就一定能开发共同话题。
顾长霁今晚有点意外的收获他总觉得自己不经意的一点关怀,多多少少打开了贺彰的一点心防。
这之后两人又一块儿看电视,晚间新闻居然放了白天时他制服猥亵犯的那一幕。即便屏幕上打了马赛克,贺彰还是认出了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长霁大概把过程说了一遍,隐瞒了自己被那个人摸了好几下屁股的事他总觉得在贺彰面前承认这个怪丢人的只提了那个人在地铁上骚扰,碰巧骚扰到了他身上,就这么遭了殃。
贺彰说:你怎么想起来去搭地铁?
脑子一抽吧,想体会普通上班族的感觉。
是体验脑子被驴踢的感觉吧。
顾长霁:
怎么又不好好说话了!
贺彰说:这个世道可比你想的乱多了,你得有点自觉。
什么自觉?谁能想到他能碰上性骚扰?
顾长霁也固执,但这会儿不想跟他争。他知道贺彰是想让他注意安全,偏偏不会说话,勉强原谅了他的失礼。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关上门,觉得隔阂还是存在的。
只要贺彰一天不改他那张臭嘴,他们就一天不能冰释前嫌。
早上七点,顾长霁准时起床吃早饭。贺彰恢复了正常作息,又开始了晨跑,这会儿刚回来,冲了个澡,头发还是湿淋淋的。
因为没叫保姆过来,顾长霁自己热的牛奶和吐司,叫上了贺彰:吃一口?
贺彰说自己今天出门买了小笼包。
到了十一月,早上起来时其实有点冷了。对于为了健事业而风雨无阻的人,顾长霁佩服不已。
他吃了饭,和贺彰是同时出门。
贺彰进车库去开车,见顾长霁没有来开车的意思,觉得不可思议:你不会还想去搭地铁吧?
顾长霁说:约了朋友,我们是一起走的。
贺彰就没有继续坚持了,戴上墨镜,点点头:那祝你一路顺风。
炫酷的R8绝尘而去,顾长霁看着已经修补完毕了的车尾,默默叹了口气。
这个人还能不能好好表达情绪了?真想开着车再给他来一下。
肖胥容就在他们约好的地点等着他,两人一起搭车,他看顾长霁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关心道:没睡好吗?
没有,还行,顾长霁说,就是起早了不太有精神。
肖胥容笑了,说:我也是,我们昨晚加班,十二点多才回到家。
顾长霁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才九点二十分。肖胥容好像住得比他远得多,大概是不到八点就出了门。
你这样不行啊顾长霁说,晚睡早起,身体会出毛病的。
还好,肖胥容笑了笑,带着一种大男孩一样的爽朗,我还年轻嘛,熬得住,撑过这段时间,现在促销之类的力度大,过了这回应该就能好一点了。
顾长霁叹了口气。
他开始觉得自己从最下面那层慢慢爬上来是对的。从前当挂牌经理的时候,事情都是副经理来做决策,他负责鼓舞士气。
项目成功了,大家一起高兴,但最高兴的只有他而已他毫不受累,高高在上,坐享成果。
他觉得有点愧疚,以后多少要跟以前的同事朋友道个歉。
所以他喜欢和肖胥容聊天。
他的人生,二十多年来,几乎没有什么起伏,每天都重复相同的日常,只能变着法儿给自己找乐子。
现在回头想想,那样的感觉其实是相当空虚的
那时候他也多多少少能感知到空虚,所以很多空闲的时间,他都留给了看书和画画。
前女友说他是富贵闲人天上的神仙,语气虽然阴阳怪气的,话却没有说错。
肖胥容有他身上缺乏的一种拼劲,这或许也是吸引他的一个原因。
他喜欢那种阳光积极的感觉,那是他不曾拥有,曾经还有点不屑的东西。
明天晚上我们会下班早一点,一起去喝一杯吗?肖胥容提出了邀请,我可能会有一笔奖金。
顾长霁表示理解,也是一种鼓励吧,答应了:也行,你定地方,喊上我就行。
肖胥容带他去的是酒吧街,这儿的小酒吧居多,大部分是清吧,更适合小情侣一块儿来逛。
偶尔经过一个闹腾的,音乐声的节奏感十分强烈,让人走在路上都想跟着拍子晃起来。
顾长霁跟在肖胥容身后走的时候,没忍住想起了贺彰。
那家伙正儿八经的,别是还没有来过酒吧呢。
不,不对。他又想起来贺彰一脸性冷淡地把他按在墙上耍流氓的样子,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人不可貌相。
贺彰让他吃过几回教训了,他绝对不能再在长相上中招。
他们选了靠里的一家,肖胥容和他一块儿在吧台坐着,点了杯mojito,然后乖巧地趴在吧台上,聊起来最近刚看的一部电影。
你喜欢英雄主义电影?顾长霁问。
嗯,大部分人应该都喜欢,肖胥容挠了挠头,看着格外憨厚,小时候的英雄梦不能实现,看别的超级英雄过过干瘾也行的。
这才是真实的梦想家,顾长霁觉得贺彰要是在这里,可能又要发动讽刺机能:然后自我代入,那还不如做梦,梦里什么都能有。
他想到这儿,忍俊不禁,拿起眼前的朗姆酒喝了一口。
长霁哥喜欢什么电影?肖胥容说,如果有都喜欢的,我们有机会能一起去看。
嗯我比较偏爱西欧的电影,西班牙和法国电影居多。
咦?是因为比较开放?
不是因为哲理性比较强,而且我喜欢黑色幽默,顾长霁想了想,觉得这样太装逼了,容易终结话题,又补充道,商业片也可以看。
我知道,你肯定喜欢高雅点的,肖胥容说,正好这周末有场音乐会,我在剧院的朋友给了我两张票,要一块儿去吗?
顾长霁觉得自己又挖了个坑。
他什么时候喜欢高雅的东西了,一个喜欢思考的大俗人而已,和音乐会这种东西基本无缘。
但是肖胥容的眼睛杀伤力太大了,一眨一眨,总让他想起来小时候养的拉布拉多犬。他心一软,就当自己是宠了个小弟弟,答应道:那就去吧。
回家之后,贺彰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心想这家伙是不知道自己有胃病吗,蹙眉问道:怎么又喝了酒?有应酬?
嗯一小杯吧,没有关系。顾长霁说,不是应酬,和一个朋友一起的。
贺彰又想追问:哪个朋友?刘曦?
但这样就超出了界限,他们之间本没有必要问这个的。这样就显得好像,他们真的是夫妻过日子,丈夫质问晚归的妻子跟谁去了哪里。
他还是觉得顾长霁不应该去跟别人喝酒,太不珍惜身体。
但他憋着心里的不满,去拿座机:我给你家保姆打个电话,让她给你煮点汤。
不用,太麻烦了,我也不想让她大晚上的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