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星君蹲在铁栅外,慈祥怜爱地道:“小春花,这么多本子,你喜欢哪一个啊?”
春花听得要吐血:“哪一个我都不喜欢。”
司命星君震惊:“这都是我压箱底的本子,每一个都荡气回肠撕心裂肺,可谓是经典中的经典。”
春花皱眉想了半天:“有没有那种自小定了娃娃亲,生下来就死的本子?”
“嗳?”
“就是……能早死早超生的那种。我可不想在凡间和北辰虐恋情深,到时候回到天庭,见面多么尴尬。”
春花双臂环抱,用下巴点点隔壁牢房的北辰:“咱们先说好了,不管下界发生什么,北辰你可不能记仇!”
北辰失笑:“你怎么就肯定是你会对不起我?焉知不是我欺负了你?”
春花两条眉毛十分嘚瑟地抖动了片刻,老神仙们哈哈大笑起来。
“……”北辰无奈,“好,我一定不记仇。”
一直沉思的月老开了口:“早死早超生的本子,也不是没有。”
老神仙们立刻围上来。
“我手上有个天煞孤星的命格,生来就克父母,克夫克友克自己的,倒是可以给春花用一用。不过从前神仙下凡历劫都是老老实实按本子,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命格,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啊。”
春花大喜:“这个甚好,我要了。”反正她拢共修行就这么七百年,就算有什么不良反应,也吃不了大亏。
老神仙们又合计了一轮,各自将压箱底的镇宅辟邪开光的宝贝凑了一堆出来给春花带上,方才放心离开。
临走的时候老寿星还喊:“小春花,早去早回,等你回来打双陆啊!”
春花连连应着,忽然觉得有些鼻酸。哎哎,这些矫情的老头,没有她也要过得好好的啊。
只是没有见到她的胖猫孟极,不知道它听说了她要下凡,有没有不开心?还能不能快乐地啃它的小鱼干?
依天界规矩,被贬下界的神仙须在南天门外往生池中洗去仙骨,方可投胎为人,待一世历劫后,再从往生池旁的回澜池重附金身,回归天界。
春花戴着一个红漆大枷,双手被缚,气喘得比夔牛还粗。她腰里还绑着一坨赵不平给她的五斤重的金腰带,说什么出门不可身上无钱,沉得她整个人直往下坠。啧啧,只听说有人口含珠玉降生,谁家娃娃绑着金腰带出来的?
大枷上还贴着两张鬼画符,这是月老替她求来的,说是能保她下凡后母胎单身,无牵无挂,英年早逝,早日重列仙班。
隔着重重叠叠的人群,终于望见了往生池边依依惜别的两个男神仙。白衣的是北辰元君,温和朗逸,风度翩翩,青衣的是天衢圣君,肃穆内敛,冷眼如刀。
天衢圣君偏心偏到姥姥家去了,自己的师弟就悉心爱护,下凡之前还来千叮万嘱,生怕他走歪路。而她呢,就因为老神仙们借着和天劫牢守将的关系来探了一次监,立刻受了牵连,天衢圣君亲自下令给她上了枷,免得她在牢中不安分,继续作死。
她只七百年的道行,能作出什么死?
穿过人群,来到池畔,听见天衢圣君淡淡规劝道:“你刚才这句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师尊昨日传了仙诀过来,说早算到你命中有此一劫,只盼你不要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下界之后修身养性,悔过自新,早日回返。”
咦,北辰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春花给了北辰一个探询的眼神,对方却撇开了视线,没有与她目光相接。
往生池边围满了私心恋慕北辰元君英俊容颜的小仙娥,因不舍他离开天界,都一面凶神恶煞地瞪着春花,一面嘤嘤哭泣起来。
春花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众怒,不由得隔开与北辰元君的距离,往天衢圣君身边靠了靠。
天衢圣君眉心微蹙,微不可察地退了一步。
春花瞪着他。
怎么如今人人都一副怕被她占便宜的样子!
她从前听到天衢的名字都是绕着走的好吗?那个山寒水冷的样子一点都不招财好吗?动不动就长篇大论的说教也是很吓人的好吗?
正气恼的时候,突然发现财帛星君赵不平挤在一群小仙娥中,拧着一块帕子正默默抽泣。
“师父!”
因春花的缘故,赵不平这几日消瘦不少,胡子都稀拉了。此刻见春花看向自己,慌忙侧过身去,用一边侧脸向春花疯狂使眼色,还比着口型。
春花盯着他的口型,艰难地辨认出他说的是:“孟极”。
她回他一个口型:“孟极怎么了?”
赵不平继续挤眉弄眼,对着口型:“吉……发……涨!”
春花摇头表示不懂。
天衢圣君冷冷望着挤眉弄眼的赵不平,又看看愁容满面的春花,终于道:“财神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春花慌忙摇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下凡历劫不仅是为惩罚,若能多行善果,斩断情丝,于修行也是大有裨益。”
“知道了。”春花规规矩矩低头。
天衢圣君见她的脑袋被大枷压得抬都抬不起来,欲再说什么,勉强忍住了。
这时北辰元君兜了个圈子,伸手握了握春花的手,柔声道:“时辰到了,春花,我们凡间相见。”
春花正待说什么,天边忽地腾起一团黑云,如毒烟滚滚,轰隆隆声震百里,瞬息便到眼前。那黑云之上,一头蓝身蝠翼、足踏黑焰的巨兽腾地跃起,张开血红大口,迎面向往生池畔的众仙扑过来。
人面,豺身,巨蹼,尾带金钩。不是凶兽化蛇又是哪个?
整个九重天都知道,凶兽化蛇被天衢圣君以镇妖金塔镇入东海。这才短短几日,它就又逃出来了?春花忐忑不安地想,难道是她修复金塔的时候晃了个神,修的不够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