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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6)(1 / 2)

火树银花不夜天。

他们在看烟花,画的也是烟花。

江倦忍不住说:好巧。

薛放离颔首,是啊。

那些年的事情,他从未忘却一丝一毫、一点一滴,他学丹青,是为取悦那个女人,他为她画了一幅又一幅画像,也是为取悦她。

因为弘兴帝的再三恳求。

你是她的骨肉,你生来就是她唯一的牵绊。她对朕再如何狠心,也不会恨你,替父皇留下她吧,不要让她走,老五,她狠心至此,唯有你能替父皇留下她,唯有你能让她心软

他的出生,只是一个筹码,一场赌注。

七年前,弘兴帝输了,输得彻彻底底,那个女人死在七夕。那一晚,宫里素缟纷飞,宫外火树银花,薛放离执起笔,画下了这幅画。

他那虚无而又令人生厌的人生,终于有这么一刻在为自己存在,而后却又陷入了无尽的憎恨之中。

七年后,有这么一个少年,他想留下他。

过去他所厌恶的、痛恨的,令少年心软,更让少年怜爱,他开始庆幸他有足够多的苦难,可以日复一日地拿捏少年,好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他本该沉溺于无尽的憎恨与厌恶,却有一只手向他伸来,把他带回了人间。

那是他的小菩萨,渡他脱身于苦海。

既然如此,本王只好再问你一遍,薛放离笑笑地说,本王今后只在意你一人,你意下如何?

你在意吧,江倦这一次倒是老实了,他认真地说,王爷你可以多在意一点。

你身体这么差,不是头痛就是咳血,多在意一点,说不定也能多活一段时间,我就可以晚点再送你走了。

薛放离:

他动作一顿,打量江倦几眼,少年不仅说得认真,神色也无比认真,好似当真认定薛放离会比自己先走,他得替薛放离送终。

沉默片刻,薛放离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笑道:好,本王尽量晚点再走,倒是你,心疾发作得如此频繁,定要多撑一段时日。

薛放离自知留不下他太久,到那一日,他会亲自送少年走,只是他不想送得太早。

两人对视许久,江倦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病得这样厉害,王爷再晚走,又能有多晚呢?

薛放离也垂下了眼帘,神色若有所思。

心疾发作得如此频繁,少年撑得再久,又能有多久?

砰!

烟火升空,火花绽开,巨大的响声让薛从筠手一抖,差点没拿稳茶杯,滚烫的茶水泼出来。

父皇怎么让人放了这么久的烟花?

薛从筠纳闷不已,今晚这场烟火燃了太长时间,炸得他耳朵都在嗡嗡嗡地响不停。

坐在他对面的江念含笑道:想必是陛下今日心情颇好,就让人多放了一阵子吧。

今天白日,薛从筠没去踏青,就与江念几人约了晚上来聚贤阁吃饭,结果蒋轻凉与安平侯都有事,所以到场的只有薛从筠、江念与顾浦望三人。

薛从筠感慨道:要不是这烟花,姓蒋的话痨的不在,耳边肯定能清净不少。

江念饮了口茶水,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什么,略带歉意地对顾浦望说:对了,明日你们率性堂与广业堂的箭术比赛,我怕是去不了了。

率性堂与广业堂,皆是国子监内的六堂之一。率性堂的学子以顾浦望为首,广业堂的学子又以蒋轻凉为首,他们两人关系不错,是以两堂走动也颇为频繁,前段时间还商量来一场箭术比赛,蒋轻凉便让江念也一起来玩。

蒋轻凉不在,顾浦望闻言只是饮了口茶,平淡地说:没关系,来不了就算了。

顾浦望与蒋轻凉皆就读于国子监,毕竟他们二人,一个是丞相之子,一个又是将军之子,薛从筠就不行了,他这个皇子得老老实实地去大本堂念书,没人同他一起鬼混,每日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想了一下,薛从筠兴致勃勃地说:念哥去不了,明日我去看你们比赛吧。

顾浦望凉凉地说:你就算了。蒋轻凉一个人话就够多了,你们两个再凑一块,吵死了。

薛从筠一听就不高兴了,扑过去掐他,本皇子光临大驾,你不跪迎就算了,竟然还嫌弃,你妈的,你给我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顾浦凉拍开他手,懒得搭理他,只是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衣物,薛从筠还要再骂人,突然听见隔壁桌有一群书生在聊江念。

诸位可曾听说,今日在百花园,咱们京城第一美人易主了?

易主了?换了谁?

你们猜猜看。

冷不丁地说起这回事,又不给任何提示,这谁猜得着,所以同行人提了几个名字又全被否决之后,都在催促他快点说,这名书生却还在卖关子,你们是不知,二公子再如何温柔端方,被誉为小谪仙,在此人面前,也压根不够看,杨柳生都说了二公子啊,是萤火之光,那个美人,可是皓月之辉,二公子再他跟前,压根儿不够看的!

江念手指一颤,茶杯砰的一声落下。

他早料到百花园之事,不久后便会传遍整座京城,但当真亲自耳闻,心里却还是不大好受,只不过此时不像在百花园,他就算被羞辱,也不能露出丝毫不忿,因为念哥,你没事儿吧?

薛从筠问得小心翼翼,江念摇了摇头,笑得极为勉强,没事。

他这样,怎么也不像没事,薛从筠担心不已,想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那一桌的书生们还在喋喋不休。

这么美,此话当真?

你可是不知道杨柳生为何人?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丹青圣手,平生好美人,也只画美人,这番夸耀之话,可是出自他口,你说当不当真?

在一片惊叹声中,忽而有人道:说起来,我头一回见二公子,还在想他怎么会是京城第一美人,那张脸说破天也不过只是清秀,偏偏侯爷和六皇子又都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也只好跟着一起说美了。

王兄,你也如此?不瞒你说,我也是这样!

你二人竟也是?我还当只我一人眼光奇差,审美情趣低级,欣赏不了二公子的美,原来并非我一人?

皓月是谁都还不曾知晓,一群人已然附和起来,平日默认尚书府二公子是第一美人,提起他来众人就赞不绝口,今日却发现原来大家都心存疑虑他的脸,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看。

他的气质,不错是不错,却也不是顶好。

至于所谓的骨相美,就更是虚无缥缈了。

尚书府二公子,本就和美人沾不上边儿,却偏要提什么骨相美,说实在的,骨相美也好,皮相美也好,只要美,总能让人看得见,总不能一样不好看,就硬扯另一样吧?

所以,现在的第一美人是谁?

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与此同时,薛从筠也啪的一声丢下碗筷,对江念说:念哥,我过去一下。

江念脸上一片苍白,语气却温柔不已,你过去做什么?是因为我吗?让他们说吧,我不在意的。

薛从筠看看他,还是站了起来,我倒要听听看,念哥你不是第一美人,谁又是谁第一美人,是不是真的配得上这第一美人的称号。

江念忙要伸手阻拦,却没能拦住,薛从筠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江念蹙眉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闪动。

他费尽心思、百般讨好,可不是单是为了一声念哥,他们的用处大着呢,就好比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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