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姜走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 忍不住回转头问:“如云是谁来着?”
曹锦儿:“……”好似被泼了一身冷水,瞬间清醒很多。
她幽怨的看了孟姜一眼,“你这人真没意思, 你这里有没有我能睡的地方,今晚不早了,我想睡在这里。”
孟姜忍笑道:“这是你家,除了我和秦方的房间随便选,后院好几间呢。”
曹锦儿去了后院,太兴奋了睡不着瞎晃悠的时候便也见到了被关在狗笼子里的刘氏和孙启成二人。
她见到这情景,还当自己眼花了,走过去用棍子戳了戳两个人,轻声问道:“你们是活人吗?”
饿了一天,晚上只得了一点黍子面糊糊的两人,发现晚上最大的问题不是饿而是冷之后,两人痛哭了好久,此时好不容易在饥寒交迫中睡着了或者说半睡半晕过去,却被人戳醒了。
这还不说,还被问是不是人?这不是糟践人吗?
但孙启成见到曹锦儿之时,一眼认出来这女人是之前见过的红衣骑马女人,在这庸城地位绝对不低。若是巴结上这个女人,那可就翻身有望了。
他燃起了求生欲望,自认为用最含情脉脉、最纯良的小眼神望着曹锦儿,发出求救的信号。
虽然今天月朗星稀,但曹锦儿眼睛也没好到夜里看清一个人眼神的地步。而且这两人散发出不怎么好闻的味道,她嫌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仔细看。
“你们可真厉害,竟然让好脾气的阿姜妹妹也能这么对待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嘟囔完曹锦儿跑了,她要去跟孟姜问个究竟。
而孙启成满怀希望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他觉得这个世界太糟糕了,对他这样的好人一点都不友好。
曹锦儿进了孟姜的房间,见她正在铺床,便笑嘻嘻蹭过去问:“后罩房那两个人是你仇人?他们怎么得罪的你?我觉得你这惩罚人的法子可太新鲜了。”
孟姜点头:“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仇人,曾经一直折辱我,差点卖了我进窑子。如今我缓过来了,是不是得让他们尝尝我当初的滋味?”
曹锦儿听完愣了片刻,“你曾经被人这样欺负过?看你的性子和武功,可一点都不像。”
孟姜看了她一眼,“我是他们家买来的童养媳,一个是我婆婆,一个是我男人,之前我又谨遵妇德,哪里懂得反抗。”
“明明我很小时候无意中救过一个尼姑,她悉心教导我武功,好心要带我走,我却依然傻到以夫为天,以为他们看到我的真心就会以真心待我,可事实证明,我当时就是一个傻子。”
“好在逃荒路上让我看清了人性,才有了现在的我。”
说完孟姜笑笑,“你一个大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跟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懂,快回去睡吧。”
编的谎言漏洞挺多,但她不细说,就让别人自行脑补去吧。
她说完,没听到曹锦儿说话,却听到了抽泣声。
孟姜回头一看竟然是曹锦儿哭了,十分惊讶。
曹锦儿抽抽鼻子,“我今晚想喝酒,你陪我。”完全不容孟姜拒绝。
见她这丧气样子,孟姜也确实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点头道:“成,西北夜里寒冷,正好喝两杯暖暖身子。”她不问曹锦儿为何哭,因为身份多高的女人都有难处,她懂。
酒过三巡,曹锦儿哭哭笑笑的话多起来。
“当年我十四岁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因为长相俊俏被称为西北一枝花,也因此被当时的大将军定北侯的小儿子看上。”
“他若是个好的,自然是我高攀。可他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混蛋,强抢民女,杀良冒功,这些他做起来跟闹着玩一样。”
“我们圈子里的都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我自然是不肯嫁的,可我爹却逼着我嫁了,说什么有他撑腰,那个男人总不会太过分。而且我娘也劝我,说他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慢待我。”
“可事实证明,混蛋就是混蛋,他竟然说是我爹将我卖给他家,只为了官升一级。确实,我爹也从游击将军升到了中郎将,这可是不小的官呢。”
“那个男人自认为高人一等,他依然到处寻花问柳就算了,我觉得挺好,至少不用来骚扰我。可他每次喝醉了就打我,还逼着我做各种恶心的事情。”
说着曹锦儿脱去衣服将后背露了出来,“你看看我这后背,被他烫的有没有一块好肉?我一开始还会诉苦,可他们都让我忍忍,忍到生了孩子就好了,也说什么以夫为天、母以子贵之类的屁话。”
“我那时候太小,就以为必须忍,可忍了两年,这男人越来越过分,甚至想把我送给别人玩,他还是人吗?”
“他既然那么想戴绿帽子,那我就找个我自己喜欢的。秦大将军那时候只是游击将军,但他从来不干杀良冒功欺负平民之类的事情,口碑好而且正气凛然,我当时就想和他成就好事。”
“可秦大将军拒绝了我,还告诉我人活着就要往前看,想法子自己救赎才可以。然后我就偷偷搜集了定北侯和他儿子们的罪状,悄悄送给了秦大将军。”
“后来不知道秦大将军具体怎么操作的,反正定北侯全家斩立决,可真是大快人心。可我现在想想,也太便宜那个男人了吧?我应该把他关进狗笼子里好好折辱才行。”
“我后悔当初没早遇到你,要不然学了这个法子,彻底出了气,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走不出阴影。”
孟姜没想到平日里英姿飒爽、高傲无比的大小姐,竟然也有这样不堪的过往。想到她在原主那一世只是一个恶毒女配,最后下场十分凄惨,孟姜心中戚戚然。
她拿出一个药瓶,慢慢将冰凉凉的药膏涂抹在曹锦儿后背上,小声安慰道:“这种畜生不如的人,进了地府是要入十八层地狱的,可怕程度超出你的想象。而且他经受万年折磨之后,也只会投胎到畜生道,从此不能翻身。”
“要不然等你百年之后,贿赂点冥币问问那里的小鬼是不是这样,你就心安了。”
“还有这个药膏你拿去,每天早晚各抹一次,未必能完全去掉痕迹,但至少不爬上去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曹锦儿笑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我才不怕疤痕呢,反正那些男人看到了也不敢开口。地府里那些事情真的假的,我才不信死后报应这些事情,不过听你说完我心情好多了,我要放声高唱!”
孟姜:“……”不能和醉鬼较真,她只能安安静静当一个陪客。
这一夜鬼哭狼嚎的,孟姜直到天明才歇息片刻。好在她有鬼力,天一亮又带着老白出去忙活去了。
等日上三竿曹锦儿醒来,她脑子里恍恍惚惚的,昨天的片段慢慢记了起来,又看到床头上的白瓷药膏瓶和一张写着用法的纸条,臊得她捂住脸想死!
等小玉听到动静进来伺候,曹锦儿问道:“孟姑娘呢?她醒了没?”
小玉恭敬回道:“孟姑娘一大早便和老白叔出去忙包子铺的事情了。孟姑娘还说,若是您没什么大事,就去她包子铺露露面,帮她镇镇场子。”
曹锦儿试探道:“她没说别的?或者有别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