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里是冬雪融化后的羞涩的春水,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看着人时那双眼就像是钩子一样,睫毛也像是小扇子,眨一下就能看到眼底春水荡漾的神采。
楚鱼好久没见到裴行知了,冷不丁看到这样一张越发精致的如画一样的脸,忍不住就很欢喜。
可她还没欢喜地笑出来,视线往下移,就看到了裴行知捧着的那副栩栩如生的黑白自画像,笑容顿时僵住了。
隐隐约约的,她觉得不对劲,眉头微微一皱,再抬起眼,一下看到了同样捧着画的谢云珩和婴离。这也就罢了,她余光又一闪,看到了不远处拉着横幅的沈师兄和萧师兄。
横幅上写着“祝楚鱼生辰快乐,万寿无疆福寿绵绵”
字迹倒是清隽潇洒,成语用得也没错,但是……
楚鱼疑惑的目光又一扫,扫到了一旁卖力吹唢呐的金刚芭比萧师兄,这哀乐……
“小鱼,生辰快乐。”裴行知比之一年前低沉了一些却依旧清冽的声音在楚鱼耳旁响起。
楚鱼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裴行知身上。
少年那双专注看着人的眼睛乌黑透亮,如沾了水意的碎了一池光的星辰,里面又带着些羞涩,脸也有些红。
楚鱼沉默了,看着裴行知默默握紧了拳头。
这是生辰礼吗?这是要当场把她送走!
裴行知第一次讨女孩子欢心,又被楚鱼这么盯着看,一下紧张起来,“不喜欢这个惊喜吗?”
楚鱼深呼吸一口气,小脸扬起甜甜的笑容,笑得可爱又温柔,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问道:“裴三哥,这样盛大的惊喜,我真是好大的福气才能拥有呀,就是不知道这画,这菊花,都是谁出的主意呀?”
她笑得甜美极了。
一年未见,少女又长开了一些,娇憨的脸庞多了几分明艳,一双杏眼此时带着弯弧,特别柔软。
裴行知却心头一颤,打从心底里感觉到一种危险,他捏紧了手里的真画,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后面的婴离像是生怕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捞去了一样,立刻就站了出来:“我我我我我!小裴说想送小鱼生辰礼,我就给他出了这些主意,小鱼你喜欢吗,你不知道小裴这黑袍之下穿的可是……哎呦!”
婴离话还没说话,就被弹跳起来的楚鱼挥起拳头就冲他脑壳揍。
也不知是楚鱼血脉里的天狐血脉对鹿兔族有天生的压迫性还是楚鱼实在彪悍,婴离被逮着一顿狂揍,都没能挣扎。
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退开。
裴行知赶紧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真画,裹紧了衣服,在楚鱼停歇下来时,默默拿出帕子给她,体贴地说道:“小鱼,手累不累?”
楚鱼气呼呼的:“不累!”
萧扶的唢呐就没停下来过,不过此时此刻全是给婴离奏响的哀乐。
谢云珩第一次见这么彪悍的小妹,顿时在一旁不敢动,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喃喃说道:“小妹真是屡战屡捷啊!”
最后,婴离被暴揍一顿,灵菊被陈南枫火速收了起来,横幅被沈之洲赶紧藏进芥子囊里。
祭奠现场被抢救了一番,恢复正常的第一峰。
陆云礼作为师父,大手一挥,让徒弟们各回各峰,尤其是楚鱼,刚出关,好好休息两天。
他顶着一张小孩子肥嫩的脸,对楚鱼几人语重心长:“再过一段时间,云渺圣宫的圣子大选就要开始了,你们也该启程去邺洲了,趁着这几天好好修整一下,做些准备。”
楚鱼点点头,然后抓着婴离和谢云珩,带着裴行知,一道回了第五峰。
九槐见小师妹这么气势汹汹,立刻悄悄收起留影石,跑去了萧扶那儿,决定这几天都住在萧扶的第二峰。
回到第五峰。
楚鱼就像个暴力萝莉,往石桌旁一坐,被揍得脑壳有包的婴离,偷摘了菊花莫名紧张的谢云珩,以及衣袍下裹着不正经衣服的裴行知都被震慑到了。
三个少年莫名发怵地站在石桌旁,三双视线齐刷刷看向楚鱼——明明小妹生得这般娇憨明艳,为什么他们的心这么慌呢?
他们生得不同风姿,但都唇红齿白得漂亮,此刻眼底有心虚,便显得气势比往常弱了很多。
楚鱼看看楚楚可怜的兔子二哥,深呼吸一口气,转开视线,又看向一身正气却满脸惶恐的文盲大哥,在深呼吸一口气,最后看向了这三人中唯一的正常人——苦瓜小裴。
楚鱼看着裴行知,杏眼一瞪:“裴三哥,你怎么和婴二哥一起胡闹呀?!想给我送生辰礼肯定是要去问虞师姐和姚师姐,她们肯定比婴二哥靠谱,你想想啊,要是婴二哥很会讨小姑娘欢心的话,他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双修对象吗?”
婴离莫名觉得心口被插了一刀,但他转念一想虞师姐相好的在长庚仙府遍地都是,忽然就得到了启发——他应该多和虞师姐交流一下一些与人相处的心得。
谢云珩一听楚鱼的话,也顿悟了,十分不给婴离面子地说道:“原来如此,现在想想,婴弟的主意却是扑朔迷离令人含笑九泉。”
楚鱼:“……”
裴行知在另一边坐下,清隽昳丽的脸上耳朵红着,没说话,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他心里在想,完了,他身上还穿着婴离要他穿的合欢宗大师兄的衣服。
楚鱼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出关,结果就看到了三兄弟的祭奠现场,真的快吓死了,语气更怨念了,“菊花是给死人祭奠用的,萧师兄奏的那曲子也是哀乐,你们那三幅真画更像是临死前让画师画下来给人祭奠用的……裴三哥,你老揪着衣服领子做什么?”
裴行知此刻有些坐立难安,一想到自己黑色外袍下穿的衣服就面红耳赤。
少年坐在那儿,因为紧张,眼中闪烁着清亮的光,又因为急红了脸,那光便像是清酒,带着令人迷醉的醉意。
但他的身姿板正,神态竭力保持冷清甚至是沉肃,安静地坐在那儿——如果忽视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他看起来真的冷冷清清。
裴行知镇定地回答:“喉咙有点痒,捂一会儿。”
楚鱼狐疑地看着裴行知,总觉得他这样子有点贞洁烈男马上要被欺负了但坚决不从的贞烈气韵。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
裴行知常年穿的就是白底黑边的道袍,那是裴家子弟统一的衣服,可今天他在外面披了一件明显不太合身的略大一些的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