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中午,也未见飞琰院那边来人叫他回去,常大当家有些沉不住气,叫书房外的人喊来南和。
南和今日好不容易在府当值,他几个儿女得了消息,大女儿拉着弟弟妹妹过来悄悄找爹,南和一人给他们塞了一块糖就轰了回去,提了一坛酒去了旁管事的小院子,正和旁管事嗑着瓜子聊着时,就听在书院那边侍候的小的过来传话说爷叫他,南和一听到传言就拍了拍手,站起来顺了顺衣帽,朝旁管事拱手笑道:“当家的叫我,我先告辞一步。”
南和乃大当家身边的长随,侍候府中当家十年有余,哪怕仅仅只为一长随,他在府中的地位比管事无过之但也无不及之处,他客气,旁马功也不敢受,南和起身之时他已起,在南和拱手时他已抬手,这时他拱手回了一礼,道:“这礼不敢当,小哥且去就是。”
“不知亲家母夫人此时可还在飞琰院?”南和一笑,似是随口一问。
“此时应当还在。”只要没有人过来和他说老状元夫人准备要走,那就是在的,旁马功这个很肯定。
“也快晌午了。”南和抬头朝外边看了看。
“是啊,”旁马功跟着看了看,嘴间道:“这也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想来亲家母夫人今日午膳要在府中用,我想过去问问夫人午膳的备菜,书院就在旁边,小哥一道?”
“一道一道。”南和笑呵呵。
等到了飞琰院,他跟着旁管事一脚进了飞琰院站了片刻,等夫人吩咐完,南和一听其中没有他们爷喜吃的菜,还扬着笑脸问了夫人一声:“小的正要过去书院那边见爷,夫人可要小的说一声,喊爷过来用饭?”
苏夫人本来把他无视得好好的,他这一说话,无视便不行了,当下就记起了她还有丈夫在家,她便犹豫了起来。
她还想着陪完母亲午膳,晚膳再与他一道一起好好说话的。
她这还犹豫着,苏夫人的声音响起,只见她母亲与她好笑道:“我过来看你们,伯樊在家,你怎么不叫他来见见我?”
母亲只在她想喜欢女婿的时候才会喜欢他,苏苑娘当今日不是母亲喜欢女婿的时候,道娘亲的心思和她一样在今日应是只想相互之间说些私密话,此厢听母亲一说,她便知到了该喊女婿的时候了。
丈母娘喜欢女婿的时辰到了。
她朝南和颔首:“你去了说完事,便替我喊一声。”
“诶!”南和干脆利落应道。
南和一走,苏苑娘又和旁管事添了两道菜方让他走,管事一走,苏夫人看着女儿啼笑皆非,指着她道:“你啊你……”
心思难猜,小性子还是不少。这性子尽是不相干的两人结成夫妻姻缘,也说不清谁是谁的孽缘,还是善缘了。0
第155章
女儿对去京之事主意甚笃,她有了主意,苏夫人不放心也只得放心——以前只当她没有他们的保护她就无法存活,如今她有了立起来的意愿,他们当父母的,也不该为自己一时的软弱耽误了她。
人终归靠自己才牢靠。
这厢厨房那边菜还未上,常伯樊就过来了,拜见过岳母之后,就有些讪讪然地看向苏苑娘,似是很是知道妻子这会儿有些嫌弃他。
苏苑娘本是不想他来打扰她与母亲的团聚,但眼下人都叫回过来了,她见他不动,就过去拉他,只见她粉白稚嫩的玉脸上端着贯来的无波无绪,让人看不透她此时的心绪。
下人因看不透她而畏怕她,常伯樊从她是个小石头娃娃看着她长大成为大石头可以嫁人的小娘子,早就习惯了她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她能主动过来拉他已能让他展开欢颜,此时他嘴角的笑意因她的走过来勾勒出了几分真意,随她走动间侧着头看她,等走到凳子前,欲向岳母告礼坐之时方才转过头去。
这走动间的情真真意切切分毫作不了假,苏夫人看得分明,在常伯樊告礼坐下后,朝女婿露出了笑。
午膳后,苏夫人要走,苏苑娘去准备给娘亲带回去的礼物的时候,常伯樊陪坐,和岳母闲话家常。
说的都是日常吃度过日子的事,显然他家岳母大人不是小地方出身的寻常妇人,常伯樊等了又等,等到和妻子一起送她出去,他也没等到岳母大人问起大房那边的事。
苏苑娘却没有母亲那般心思,送罢母亲,一回飞琰院进了她的书房,她就主动道:“娘亲过来担心我来了,她问我知不知道大房的事。”
常伯樊看她。
“我心下想应是差不多了,你昨日出去了一日,想必事情已有了结果,现如今我想的是,生贵你作何安排?”
午时时分,苏苑娘已从管家那得知大爷膝下之子常生贵还在府中。
母亲被休离,父亲被送走,他却没随他父亲一道被送走,想来常伯樊对他另有安排。
“小子无罪,”常伯樊沉吟了一下,见她神色未动,却也不见怒意,心下一松,便接着往下道:“我想把他送到州府一户家中无子的人家抚养。”
苏苑娘心想,这种安排又是何意?
她想着事,想的又慢,便未言语,常伯樊见她不说话,怕她不知他深意,便含蓄着另道了一句:“我是常氏一门的族长,尊老爱幼乃我身为一门之长的职责。”
其父其母有过,他的处置说出去了无人诟病,但稚子无辜,且还是他的亲侄子,他若是连
孩子都不放过,就于他名声有碍了。
常伯樊说罢,苏苑娘还是未有动静,正在他有些着急欲加解释之时,只见她点头道:“是了,这是你的胸襟,理当如此。”
是了,常伯樊背靠氏族,常氏家庭是一条能覆他亦能载他的船,且常伯樊无论前世与她有多不适,他的敢当敢立才是他最后能翻身的根本。
她如此作答,正要跟她明说厉害关系的常伯樊哑然不已,末了他嘶声道:“说是送到府城,日后造化也看他自己。”
成龙成蛇,就看他自己秉性。
“送户好人家罢,”苏苑娘淡淡一笑,常生贵上辈子跟在他贪婪奢惰的父母身边,等他父母败尽了身为常家人那点与生俱来的荣光,没给他留一点的余荫,他死了身上仅裹了一层草席草草入坑。这世他父母早早走向了衰败,没把他们一家身为常家人的那点福分败光,至少他叔父愿意手下留情,看在血缘、家族的份上还愿意给他一条活路,她倒是想看看,他这生的结果如何,“别落人话柄。”
“……”常伯樊良久无声,他温柔地看着妻子,末了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如此良善心软,其实与小时那个静静看着他给予他回应的小娘子没有丝毫不同,她一点也没有变。
他还是要护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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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临苏城闹得纷纷扬扬的常府中事在常大当家回来的两日后无了动静,常府大门紧闭,县衙没有动静,有心人去打听也是一问三不知,便是前日听说州府蔡氏娘家来的人也似是凭空在临苏城里消失了一般,没人知道他们落脚处在哪块儿,就跟他们没来过一样。
临苏城不少注意着这事的人心里犯起了嘀咕,但过了三五日,城中又起了新鲜事,有了另外津津乐道的事情,渐渐的他们也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