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硬不吃啊。”常六公当没听到,就着之前他的意思接道:“在我们面前,也现过几次了。不过,弟媳妇,我说句实话,你回去不妨跟老叔和我老兄弟说一声,大树底下好乘凉,以前树不大,仅有的那点余荫庇护不到我们的头上,现在这大树可算是大了,能让我们跟着沾点光了,可能过了这村就没那店,我们这里外上下可切莫因小失大,坐失大好良机啊……”
“难道还让一个新进门的坐到我们头上去不成?”以婆却是想也不想道。
妇道中人,眼皮子就是浅,看到的就是自己那点东西,常六公心中嘲讽,脸上笑眯眯:“你就把我的话给文老叔和我兄弟一说,再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这天也不早了,我先走一步。”
以婆心里不痛快,回去的路上也劝自己要看大局,但等到了家里,一说起去主府的事,说毕,她忍不住怨怪道:“六哥说让着她一点,看在她能帮忙的份上,说是这样说,但她是我们常家的新媳妇,是我们家的人,她不帮我们难道还帮那不相关的外人去?她现在在主府里头上也没个人压着,我们要是不管着她一点,我看往后主府里的事,全都她一个人说了算!到时候有个什么事,说她都说不得半句!”
她这话带着气,但道理还是在的。
族中公中的事,以往由主府主母把持,现在到了现在的新当家手里,看他前阵子那把大房刮下的架式,看来是要把府中中馈和族中公中的事皆放到她手上。
眼看常家势涨,这女子,一进门就握着金山银山呐。
“要压,但不是这个压法。”以公看了眼老父亲,见他没出声,脸色也没变,于是放心地说了下去,“那小娘子,我见过,是个知书达礼还懂些道理的,这种小娘子罢,家世就摆在那,在家里肯定被教过,认人有她的一套,但她才多大?吃过的饭,还没你吃过的盐多,懂的都是些咬哄人的大道理,你就顺着她一些,时日久了,把她哄到手心,还愁她不乖乖听话?”
世上就无好言哄不好的人,见丈夫如此说,公公也颇为赞同,以婆脸色回缓,“就是看着不像个好哄的,软硬不吃的样子。”
“这种人,要是把她哄到你这边了,那才叫一个死心塌地。”这厢,以公朝老妻调笑了一句:“你不就是如此被我哄到了我这一边。”
一个糟老头子,当着老父也没个正形,以婆白了他一眼,又见苏文公一副什么也未听到的样子,遂放下心来,沉吟了一下,道:“我试试。”
她没把面子扯破,还捧了那新媳妇几句,想来给人的好印象还是有的,且她这种长辈自降身份去讨好她,那新媳妇想必也想族中有个能为她撑腰的长辈罢?倒也不愁不好接近。
第93章
这三家一走,没过多时,大管事求见,苏苑娘请了人进。
旁马功一进门,就朝苏苑娘告罪,“小人之前对夫人有不敬之处,还请夫人责罚。”
苏苑娘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一个下人拦她算不得什么,她不当自己的拦路虎即可。
“无碍。”她淡道。
“小的,小的……”旁马功显得有些窘迫。
苏苑娘不是擅宽慰人的性子,见状朝他挥了一下手背,让他退下。
“娘子,”大管事一走,知春上前,犹豫了片刻,启齿为大管事说话:“此前大管事也是担心您招架不了家里的老人。”
大管事是姑爷的人,又是府里的大统管,娘子不能离远了他。
是这般,苏苑娘颔首。
知春见娘子未起芥蒂,暗中松了口气。
当晚常伯樊浑身酒味晚归,在外面呕吐的动静惊醒了苏苑娘。
苏苑娘在床上听了一阵小厮丫鬟在外面踮着脚走来走去的声音,沉默了半晌,她起床裹了披风出去。
外面的小堂屋里,常伯樊穿着青色的内衫,他满脸酒醉后的潮红,闭着眼,手撑着脑袋,手边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南和看到她出来,吃了一惊,欲要问安,但随即被夫人扫过来的一眼制止住了嘴里的话,安静地往爷身后退去。
苏苑娘走过去,在几桌的右座落坐。
她来的声音很轻,行走之间未生出声响,常伯樊不知道她来了,支着脑袋一动不动。
他不动,苏苑娘也不出声,看了他片刻之后,就转过头,看着打开的门外那片黑暗。
在她转过头后,南和小心地瞥了她一眼,又飞快收回了眼,在刹那安静至极的屋子里,他便连喘气的声音都放轻了一些。
“娘子。”直到从外面端水进来的知春乍见到她们娘子的一声惊呼,打破了这份宁静。
常伯樊迅速睁开眼,朝苏苑娘看来。
苏苑娘侧首迎上他的眼。
“怎么不叫我?”常伯樊嘴角微扬,带着点笑出声,声音嘎哑,在寂静的夜里尤显低沉。
“声音太大,打搅到你了?”在苏苑娘眼睛放在他脸上的时候,常伯樊又道。
苏苑娘看他笑着说话,同时也看到了他额角边突然跳了跳的青筋,她伸出手端起茶吹了吹,递给了他。
常伯樊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没有移,双手接过了她抬过来的茶,等茶送到嘴边方才垂眸喝茶。
一杯茶他喝到杯底方搁下,等到他搁下杯子,把水放在了架子上的知春这才过来,朝苏苑娘欠了欠腰,“娘子,水是温的。”
“把盆端过来。”
“是。”
“你们下去罢。”
“是,娘子。”
“是,夫人。”
知春与南和前后接道。
“对了,南和,回去歇着,不用过来了。”南和走到门边,听到他们爷道。
南和机灵地半侧过身,回了声“是”,但等出了飞琰院,他见大方来接着侍候的时辰尚早,绕了一点路去小厮住的偏院把大方叫醒,叮嘱了几句这才回他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