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女人,她热爱她的祖国。
就是那一瞬眼里的神采飞扬、骄傲意气,甚至是热泪盈眶,让南苡从此吸粉无数,直到如今,都会时不时被拿出来考古热议。
就连如今这剧组里,也有不少团队里的人是冲着南导这名号来的。
张晓武懂她,知她不易,也知她心怀理想,于是说起当年那些事儿,又怀念又感慨:“你们算是可捡着便宜了,这事儿都没几个人知道,当年我们几个人拍这个短片的时候,不幸遇上了雪崩,那飞雪和石沫子向人砸过来,运气差点儿的,能被砸得头破血流。”
“可当时跑不掉了啊,我们只能慌慌张张躲在一个小悬崖的背后,这儿,”张晓武拍了拍自己腿上那条又丑又长的疤痕,“就是那时候伤的。”
那时候小悬崖空间不够,容不下那么多人,他为了护着南苡,半个身体露在了外头。可人哪儿抵得过大自然的力量,那雪流冲到他身上来的时候,他瞬间就被带走了。
昏迷之前,他还听见南苡撕心裂肺地叫他的名字。
所幸那场雪崩不算特别大,救援队来得很快,把他从雪地里刨了出来,据其他几个人后来说,她当时看见他浑身是血,吓得大哭一场,从他上了担架后,一直哭到医院,外人都以为他是死了。
可是醒来后南苡才告诉他为什么,说她当时看到他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时,突然就害怕了,怕连张晓武有一天也要离开她,怕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她怕大家都不要她了。
后来她还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他死心塌地地跟着她这么多年,钱没赚到,还搞成这样,她简直是个废物。
张晓武其实明白,她是因为行哥、章霁、阿航的陆续离开,持久以来紧绷着的那些情绪,突然就找到了泄堤口。
是发泄,也是哭诉。
好像就是那之后,南苡就变了,起初是嗜烟,后来,坐在名利场的酒桌上,也能笑如春风游刃有余。
张晓武莫名有点惋惜,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听见南苡那边有了动静。
“欸欸欸,导儿又生气了,”突然有人道,“好像是你们道具那边出差错了。”
张晓武从往事里回神,去看那个传闻中脾气不好的女导演,正见南苡拧着眉指着显示器,偏头对着工作人员说着什么,模样有点凶。
道具妹妹心慌,赶紧跑了过去。
张晓武莫名笑起来,语气牛哄哄的:“看咱们导儿现在这样,凶吧?告诉你们,当年这女的在哥的病床前,那哭得叫一个梨花带雨,伤心欲绝……”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的南导怒吼道:“张晓武!过来!”
张晓武秒变狗腿:“来了导儿。”
留下的几个人笑出了泪。
剧组的日子就这么欢腾乐呵地过去,戈壁滩条件艰苦,吃的喝的都不算顶好,百来号人苦中作乐,虽然偶尔南导会发脾气骂人,但一天一天的,过得也挺充实。
除了她经常和温行知错开时间,常常联系不上。
倒是南楠,中途来探了个班。
南楠到的那天戈壁滩上刚掀过一阵大风,黄沙漫天,连她的拍摄设备都覆了一层沙子,中场休息的时候,感觉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她回头,愣住,惊道:“你怎么来了?”
南楠叹息:“我马上要出国比赛了,想先来看看你。”
她转身替南楠拿了个口罩:“这时候风里还有沙子,戴上。”
南楠乖乖戴上。
南楠的到来,让剧组有了半天的休息时间。
晚上吃了饭后,她带着南楠去看戈壁滩上的夕阳,车开出了驻扎点,那一带是她和张晓武平时经常去的,图的就是风小还清净。
黄沙不多的时候,她取下了口罩,南楠看着天边那轮红日,大地镀了一层金色的柔和光芒,南楠看着看着,忽然便轻道:“原来,这就是他向往了一辈子的边疆啊。”
南苡微顿,扭头看旁边的小姑娘,小姑娘坐在石头上,面朝光芒,眼里是过境浮生,在一片红色夕阳里,竟渐渐泛起了涟漪。
她说不出话来,只陪着南楠静坐了很久。
南楠向她靠过来,像小时候一样,双手抱住她的手臂,头贴在她胳膊上。
“姐,我申请了国外的学校,如果顺利,明年就去上学了。”
她知道这事儿,嗯了声。片刻后,脑中忽闪而过一个念头,于是低头问道:“那以后,还回来吗?”
她说的是,回国发展。
南楠抿嘴笑了:“会回来的。”
“我会一直在这片土地上,我哪儿也不去。”
小姑娘的话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总觉得哪里变了,细细去看小姑娘的眉眼,长开了,变漂亮了,皮肤也更好了,举手投足自有一股独特的气质与从容。
可那些都不是她想找的。
她再仔细瞧,却愕然于某一刻发现,南楠眼里的怯懦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坚韧与自信。
那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才会有的坚毅神态。
她终究,还是活成了他的信徒。
情绪那刻复杂上头,她抚着南楠的脸蛋,轻道:“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可说好了,你一定要回来。”
“嗯。”南楠枕着她臂弯,坚定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