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长狸喉间哼了着小调,倒似十分愉快,“那走吧,便看看谁能先出来如何?”
三人意见在此刻统一,便齐齐踏入洞府内。
进入后,他们三人面前便陡然出现三个对应着他们的法阵。
仲长狸垂眸,笑道:“若是只有两个就好了。”
阎王奇怪瞥他一眼。
仲长狸道:“那这便是二桃杀三士,只有活着的两个人才能踏进去。”
阎王:“……”
随之游:“……”
倒也不用时时刻刻彰显你的坏心思。
三人无言片刻,各自踏进了法阵中。
银色光芒一闪,颇有几分天翻地覆之感,搞得随之游有些头晕。她神志恍惚了几秒,再睁眼陡然看见苍灰色的天空,飘扬如鹅毛的大雪落下,挂在她眼睫上。
成片险峻的山高耸入云,暗色天空下,几只飞鸟低低飞过,山路栈道勾连不绝。巍然矗立的山连绵蜿蜒,雪下得愈发急促,阴沉沉的天仿佛要就此压下来与这山同归于尽。而在这如此峭壁之中,干巴巴却又散发着死意的松枝穿插其中,又被灰白的雪再添几分无尽的昏沉。
无数把断剑亦或者生锈的剑插满了山,比这死气沉沉的松柏穿插得还有密集一些,浓重又两人作呕的血腥味昏天黑地地扑过来。
也不知是那飞鸟,还是其他的鸟类发出啸叫,愈发衬得前路阴森跌宕。
随之游走了一步,却发觉脚冷得已无法走动了。她低头,瞥见自己衣衫单薄褴褛,脚竟是□□的,一柄断了却已生锈的剑埋在雪里,只露出斜斜的一边。
她弯腰将手插进雪里□□,,起身时眼前闪过昏黑,竟还有几颗金星打转。
“咕咕咕——”
肚子叫了起来。
随之游并没有顾及这一切,握着断剑往前一步步走着。
一串脚印浮现在雪上。
她越走越麻木,不知吃了多久的寒风大雪才终于走到山脚下。
随之游的脚被硌出许多血来,脚心的刺痛几乎透过神经刺得她手指都抽搐起来,心脏也一阵阵沉闷跳动。
她一路往前走,一个时辰后,仍没到山腰。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像是沙漠上商客牵着的骆驼的驼铃声,又似教坊司内舞女的银铃,伴随着铃声而来的,还有阵阵奇异的香味。这更让人迷惑到底是教坊司的软香温玉还是沙漠的香商了。
随之游看过去,山顶竟浮现一尊巨大的造像,这造像通体为金所铸。佛像下,亦是巨大的香炉,无数香火如点点橘色星子漫天绽放。再往香炉下看,无数修不同道的人轻声念经,一座又一座的法器被演奏,佛乐声响起,隐隐约约的铃声于中响起,衬得他们愈发如神袅袅。
无数的信徒于高台下参拜祈福。
随之游听见一道又一道的声音。
“希望吾儿考上功名,对得起列祖列宗。”
“神佛在上,希望父母一生康健,身体无恙。”
“供奉月老,保佑我们能如连理枝不分离。”
……
一道金光灿灿的天梯陡然从山头搭过来,展现在她面前。
梵音回响,澄澈至极。
“随之游听封,今念你两世修仙,皆断情绝爱,宣你可入仙班,还不跪下——?”
随之游奇怪地看着那尊造像,它低眉含笑,慈祥神圣。
底下一群道人便也齐齐看向她,仙乐顿时齐齐奏鸣,便连参拜的百姓们也换了个方向向她跪下。
随之游清了清嗓子,“平身。”
她说完,笑了出声,“别说,还真有点爽。”
但话毕,她却并没踏过那天梯,只是转身,继续攀爬上山,不管这捷径。阴冷的风迅猛刮来,带来一阵要把她的骨头都刮掉一层般的痛。
梵音便又再次响起。
“为何还不听封?为何还不跪?”
“我可以跪平民,跪同门,跪猫跪狗,跪这世间任何一物。”
随之游一面走,一面继续说,“我想跪谁跪谁,我没什么尊严,也不讲什么规矩排场。但我独独不跪以权压我的,管你是神还是佛。”
梵音问:“即便放弃飞升?”
随之游说:“若以跪拜之道飞升,岂不是猪狗不如?况且,我只是没事干才想飞升,你不会真以为飞升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吧?不会吧不会吧?”
她喜笑颜开,“那你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梵音传来,确实大怒,那银铃声便骤然炸响起来。
地动山摇间,那陡峭的山上的剑便也哐啷作响,纷纷要飞过来刺向她。
随之游握住手中的断剑,面色奇怪地看着那尊沉默不语的造像。
她又说:“你可知,何为一剑出鞘,万剑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