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尧三奶奶因惹了庾约,忙不迭先行回京,她是憋不住的,悄悄跟庾青尧说了此事。
她是个目光短浅的无知妇人,只当星河跟高佑堂的亲事板上钉钉,而庾约又是星河的靠山,他们夫妻以后在宁国公府只怕也要展露头角。
庾青尧得知,颇得意了两天,谁知很快传来了星河上京、跟高家也并无瓜葛的事。
这两人巴结府内不成,自然是有些恼羞成怒,只不过不知庾约是什么心思,所以不敢怎么样。
如今星河在京内名声乍起,庾青尧想到往事,自然恼恨难平,便越发变本加厉,添油加醋地捏造出了好些没有的事,差点就嚷嚷星河直接向着高佑堂投怀送抱了。
一时引得那些下贱子弟轰然:“怪道皇后娘娘不喜欢,原来是个水性杨花的贱……”
却不料旁边李绝听了半天。
起初他还能隐忍,慢慢地,这些话就像是磨刀石,把李绝心里按捺的杀气磨成了雪亮的刀锋。
若不是霍康还知道分寸从旁拦阻,这些人一个别想活。
李绝可没把他们说的下作的话都告诉星河,只笼统地提了一句庾青尧编排而已。
可星河如何会猜不到,自然是那些人说的很不好听,才惹得李绝大动干戈。
她本以为是李绝年少气盛,不听自己的话去胡作非为,如今听他说了缘故,倒是……有些情有可原。
但今日她是为了叫他“听话”的,倘若因此心软不提,岂不是前功尽弃,白相处了一场。
而且在星河心里,还藏着一宗更可怕的难以开口的。
那件,她连提都不敢。
眼中的怒意却渐渐退了,星河回身,看着面前的精雕玉琢似的簇簇梨花:“那后来,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李绝盯着她的背影,风吹过她底下的裙摆,向着旁边飘曳出去,极轻薄的花软缎被风撩着,从腰间凹贴过去,往下却又展开些许饱满的弧度,叫人禁不住浮想联翩。
他的眼神竟随之暗炽几分,几乎要灼破那软缎:“后来是王爷叫人出面,息事宁人了。”
星河垂眸:“你为了我跟人动手,我也不好再说你什么,但……你这份脾气着实要改一改了。”回头看向李绝,却见他急忙垂了眼皮。
星河只当他是听训:“假如不是王爷出面,这次怎么收场?你可知我多担心?”
李绝听见“多担心”,才又微微抬头。
星河对上他的双眸,想到那天自己头脑发昏,非要下车的举动,把平儿的金玉良言都抛到脑后。
当时李绝已经离开,但倘若他还在呢?满大街的人,她竟想象不出会发生什么。
而一旦想到事情竟超出了自己的预计,甚至会导致极可怕的后果,星河便一阵后怕难过:“你说你要为将来打算,那为什么还是这样动辄冲动,以后……若要安身立命,少不得还会有好些艰难、委屈呢,难道哪次都是一言不合就跟人打起来?将来也未必会在京城里,有王爷给你撑腰撕撸……若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跟人争执,若是打得过,自然还有官府辖制你,若是打不过你吃了亏……你想想看,不管怎么样,又有什么好果子吃,你叫我又怎么……如何自处。”
最后四个字,星河的声音低低,如同一阵吹过梨花的风。
而随着这阵风吹过,她的眼圈也红了。
李绝的心在发颤,走到她跟前:“姐姐,我……我以后自然不这样。”他着急地,看出了星河是真的担心跟难过。
更重要的是,她是在为他们的将来担心:“姐姐你别难受,我改,我都改,我听你的,以后不惹事,我避事行不行?我会跟姐姐好好过日子的。”
星河的确是有点难受的,虽然在平儿跟前,她一直都为李绝说话,但这几天她心里想的,却也是他们的将来,总有些害怕。
听了李绝说“好好过日子”,星河抬眸,眼中水盈盈地:“你这是真心话?”
“真的真的,”李绝连声地,他一着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便只道:“以后……大不了就算有人打我,我只叫他们打,我不还手。”
“胡说!”星河立刻喝止,恨恨地瞪着他:“叫他们把你打伤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如果有人挑衅你,你只忍他、远远地避开是非就是了。”
李绝攥住她的手,恨不得把自个儿的心掏出来给她瞧:“知道姐姐最疼我……我说错话了,我避开,忍他,好不好?”
星河幽幽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你能明白这个‘忍’字,就真的好了。”
“我当然明白,”李绝脱口而出。
星河疑惑地看着他:“你又犟嘴了?”
李绝忙闭嘴。
他倒不是什么犟嘴。
在对外头那些人上,挑衅他的,欺辱他的,或者是诋毁轻薄她的,他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忍”,但唯独对于星河,他简直要把那个“忍”字吃透了嚼烂了。
他愿意为她退让,为她克制,为她装出极乖巧驯顺的样子。
或许,他不是装的,而是在她面前,他心甘情愿地就想乖巧些。
因为李绝很清楚,星河喜欢他这样。
他渴望她的喜欢。
最好星河的喜欢,可以跟他喜欢她一样的,几乎到达疯魔入骨的地步。
“对了,”李绝突然想起来,他举手把腰间系着的一个锦囊取下来:“我有东西给姐姐。”
星河因为说了心里的话,稍微可以松口气,见状问:“什么?”
李绝把锦囊放在星河手上:“姐姐看看喜不喜欢。”
星河觉着手上有些沉,疑惑地看了李绝一眼,慢慢把锦囊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