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抬头对甘泉道:“那个高佑堂怎么样了?”
甘管事依旧笑呵呵地:“那小子还在隔间昏睡着,等爷发落呢。”
星河正打量那些茶点,闻言便看过来,有点担心。
却见庾约也正笑看着她,缓缓说道:“把他送回高家,让高家自个儿处置就行了。”
甘管事仿佛意外,暗暗瞟了星河一眼,笑道:“如此可便宜了那小子。”
管事退出去后,庾约见星河不动,就捡了一块定胜糕送过去:“尝尝。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种甜点么?”
玉白的糕上撒着几点金色的桂花,给他干净好看的长指拈着,竟让人有一种美食美器想吞而食之的错觉。
星河其实是想走的,这个庾二爷对她来说,像是一团迷雾。
她看不清这个人,只是出自本能地畏惧。
但庾约偏偏表现的处处都为她好,而且处处规谨,叫人挑不出任何不妥。
见他一团和气,并没有要她离开的意思,星河只得接过那块糕点尝了口。
甜香沁人,又不甜的过分,倒是正好弥补了她心里的那点张皇,她让自己放松些,故意地笑了笑:“好吃呢,庾叔叔也吃。”
“我倒不太喜欢这些甜的。”庾二爷矜持地扫了眼那些糕点,没有要动的意思。
星河扫量了会儿,突然看到那雪白的茯苓糕。她想起先前高佑堂叫人送去的黄精茯苓膏,心头一动,便也起手拿了块茯苓糕送过去:“庾叔叔尝尝这个,听说茯苓很滋补的,应该不会太甜。”
庾约听见“滋补”二字,哑然失笑。
望着她细嫩的手指拈着那块糕,庾约有一种想要就着她的手吃上一口的愿望。
但他知道这样定会吓坏了小姑娘,于是纡尊降贵地接了过来。
慢慢咬了口,果然不算很甜,但有一点莫名的幽香。
庾约且吃,且看了眼那跟雕兰般的小手。
星河吃了糕,又喝了口茶,总算定了神。
同时也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对了庾叔叔,您之前给我的礼物太过贵重了,我想……我想还是还给您。”
对星河来说,一个装臂钏的匣子都能典当五十两,她无法想象那双臂钏会价值几何。
而且虽然她没见过什么珍器重宝,但也依稀瞧得出来,那一双精致绝伦的臂钏像是古物,如此更不可估量了。
庾约淡然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会收回来。你要真不喜欢,就把它扔了或者卖了都行,我绝不干涉。”
星河听见“卖了”,脸上又有点不自在:“我、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我跟庾叔叔不过是……初次相见。”
庾约一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典故,你可听过?”
星河摇头:“我不懂。”
庾约很耐心地讲解:“就是说,两个人认识了一辈子直到头发都白了,还跟最初相识一样彼此不了解。也有的人,只是偶尔停下车子见了一次,就如同相识了一辈子一般。你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是不会用见过几次、交际的长短来定论的。”
星河认真地听着,只觉大受裨益:“原来是这样。”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想起了跟小道士的相识……不过最初她还误会过李绝,好像还称不上“倾盖如故”。
庾约见她眼神游离,长指轻轻地在桌上叩了叩:“在想什么?”
星河回过神来:“我……我是在想,庾叔叔知道的真多。”
“这算什么,”庾约看出她眼神之后藏着东西:“小星河儿,心里可也有‘倾盖如故’的人?”
“啊?没有!”星河急忙否认。
庾约挑眉:“那叔叔可是一相情愿了。”
星河这才反应过来:他跟自己提起这个,自然是说,送臂钏是因为跟她“倾盖如故”,而她却果断否认。
“庾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欲盖弥彰地要解释。
“罢了,”庾约的笑容却很清朗自在:“难道我会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么?你现在还小,那臂钏你还戴不了,喜欢的话就留着,以后终究有可戴的时候。”
他特意看了看她窄窄的肩:才十四岁,还有的长。
星河咽了口唾沫,勉为其难地答应:“是。”
外头不知何处响起了一阵乐声,急弦铮铮,像是琵琶。
庾约听了听,问星河:“那架琴,可还用的顺手吗?”
星河微窘,自打得了绿绮,她简直没去碰的空闲,一来是沉湎于认字,二来小道士在家里,她还要着急先给他把那袄子赶出来。
不用星河回答,庾约已经看了出来:“不喜欢?”
“不是!”星河脱口说道:“我很喜欢。”
“既然喜欢怎么不碰?”
“还……不得闲。”星河只得回答,她不想让庾约不高兴:“这几天忙,等过了这阵……”
“忙什么?”庾约轻声问。
他仍是不露痕迹的,但那漆黑如渊的双眸,却仿佛能够直接看到人的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