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人并没有走,容见便恶人先告状:“你怎么吓人!”
明野似笑非笑道:“臣又不知道进来的是不是殿下。所以顺着帐子撩起的方向绕到了后面。万一是别人, 也可不被发现。”
容见:“……”
这样显得他恶意揣度好心明野, 像是狗咬吕洞宾……
他尝试以理服人:“师必胜理行义, 然后尊。吓人就是吓了, 先生要有师德……”
明野“哦”了一声, 似乎有话要说。
容见想了想自己的书袋子里能有几斤货,还能辩得过眼前这个人不成?又想到作业还要全靠眼前的明野,声音软了下来, 这次是以情动人了:“反正先生不能欺负学生,答应学生的事也要做到。”
明野有些疑惑道:“殿下写文章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机灵?”
容见:是人身攻击吧!是吧!
明野已经走到了软塌边,重新翻到方才没写完的文章,朝容见招了招手。
容见想着今天不知道是个什么倒霉日子, 是不用抄经, 可还是逃不了抄作业。
容见坐回原来的位置, 重新拿起笔墨, 听着明野报出的句子, 一字一句地写在纸上。他写得很认真, 奈何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早晨和中午应付了徐耀;又在留观阁正襟危坐了一下午;从拙园走回长乐殿的路程也不短,虽然有明野扶着, 但还是有好几次险些踩到裙子;回来后忙了会儿作业, 方才又打发了陈嬷嬷。现在真的是浑身上下没半点精神。
他靠着意志力强撑了一会儿, 然而脸上照着明晃晃的灯光也打消不了他的倦意。容见手中还拿着笔,眼皮却已经合上了,整个人往下栽了下去。
好险被明野扶住了。
明野松开手,看着眼前的容见,意识到他真的是累了。
看到齐泽清帖子的时候,明野是打算替容见写完这些的。
齐泽清听闻留观阁之事,觉得容见是可造之材,懂得利用太后与皇帝之间的矛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要好好培养这位公主,这本没有错。但他并不完全了解容见的真实水平,所以没有循序渐进,出了些容见根本写不出来的策论。
可是容见似乎很不好意思,非要嘴硬说希望得到明野的指导。
明野改变了主意。
他很少会做这样的事。其实教导容见,远比他自己动笔慢得多,这样的过程更像是某种游戏,看到笨拙的、恳求他的公主,的确也很有趣。
但游戏是游戏,明野没有真的让容见累到疲惫不堪的意思。
他接过容见手中的纸笔,轻声道:“殿下去睡吧,剩下来的我会写完的。”
容见才从睡梦中惊醒,但还保留最基本的羞耻心:“这样……不好吧。”
明野解释道:“这些对殿下而言太难了,写起来也没有意义。但是臣很快就可以写完。”
容见觉得明野讲得也很有道理,主要是自己真的太累了,但还是很有义气地说:“那也不能留你一个人写我的作业!我陪着你!”
说出这句豪言壮语时,容见觉得不就是在旁边看着,又不用动笔,自己还能原地晕过去不成?然而他低估了自己的困意,看着明野迅速而高效地写文章时,容见眼前发黑,一点一点,承受不住地闭上了眼,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明野看着容见的脸,停了好一会儿。
容见真的是很娇气的小东西。
他长久地长久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笔尖上凝了一滴墨汁,落在了那张快要填满的澄心堂纸上。
回过神时,明野没有低头,也知道这份策论毁掉了。
这么低级的错误,不仅容见会犯,明野也会。
但明野不会像容见那么悔不当初、那么可惜,他将那张纸收了起来,重拿了一张铺在自己面前,没有动笔,而是站起身,将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了。
周姑姑看寝宫的灯暗了下来,以为容见写完了文章,正推门而入,准备说话,却见明野偏过头,抬了抬下巴,意思是容见正在睡。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就那么看了周姑姑一眼,周姑姑心中却一惊,不由地退了出去。
甚至到了外面还心有余悸,觉得这个明侍卫好生厉害。
某种意义上来说,容见也没有食言,明野让他陪到了最后。
明野在昏黄的灯光下写完几份文采平庸、合乎容见水平的文章,走到容见身边,俯下.身,揽着他的膝弯和脖颈,很轻松地抱起这个人。
容见实在很瘦,身体轻飘飘,明野抱起来没什么实感,觉得他还没有自己惯常用的那把刀重。
刀有锋利的刃,容见浑身上下,连堆在明野胸前的发丝都是软的。
然而这么被抱起、悬于半空中时,容见在睡梦中也会觉得不安全,本能地搂住明野的臂膀,生怕这个人把自己摔下去。
明野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他将容见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看了一眼,重新放下帐子。
一无所知的容见睡了很长的、很好的一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容见还有些茫然,昨天他怎么就睡过去了,怎么就自己爬到床上了?
太累了,累到失忆。
容见托着下巴,发了会儿呆,生活不易,文盲叹气。
正打算起床的时候,容见发现枕头旁多了两团东西,准确来说,是用于填充他女装时某个没有的部位。
因为这样东西颇为羞耻隐秘,而且不能被旁人看到,容见有时候就随手放在床上,穿衣服的时候再装上。
他的寝宫一贯没有外人,可是昨天危急关头,他把明野推到了床上,还待了很久。
一想到这里,容见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热得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