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泉不仅通晓佛理,医术也极为出众,经常离寺游历,为贫苦百姓无偿诊治。
容见自□□扮女装,身份不能为外人所知。而古人诊脉,当然也能看得出男女不同。所以容宁以容见出生有劫,生病时凡夫俗子无法诊断,必须要由竹泉亲自诊断为由,拒绝了太医院里的太医,才将容见真实性别隐瞒下去。
容见病了,竹泉修士得了消息,从京城外的护国寺赶来,要为公主诊治。
周姑姑一边为容见打理衣裳,一边抱怨:“太后真是半点也不顾惜殿下。竹泉修士一入了宫,就急急忙忙请去了慈宁殿礼佛。还是等到夜里要睡了才放人回来。好在殿下病的不重,若是重疾在身,修士晚来一步,殿下病的不省人事可如何是好?”
话说到最后,可能又觉得不吉利,“呸呸呸”了几下,合掌向菩萨祈祷:“信女无状,菩萨请勿怪罪。”
正说话间,突然有人敲响了门,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
“殿下,贫僧可否进来为您诊脉?”
若是往常,容见没有着妆梳洗,周姑姑是万万不敢让人与他见面的,但外面的人是竹泉修士,她的声音就很欢悦了。
“修士请进,殿下方才醒了,似乎还有些发烧,您来瞧一瞧。”
“打扰了。”
容见抬起头,看到门外走来一个身量很高的男子。他身着浅灰色纳衣,面容清俊,眉眼生的都好看,可惜没有头发。
竹泉修士上前几步,走到容见面前,他垂着眼,看了容见一小会儿,神色专注,眼珠也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些要紧的事。
作为病人,容见面对大夫时本能的怂了,他乖乖地伸出手,搭在桌沿边。
竹泉微微一笑:“殿下不必害怕。”
说完,他坐在软塌小几的另一边,手指搭在容见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对一旁的周姑姑道:“周施主,我为殿下开一副药方,你去太医院取药吧。”
容见闻言大惊失色。他曾见过舍友生病必须要喝中药的场景,可以说是惨不忍睹,每天喝药都是一场折磨,连宿舍都弥漫着那股又苦又糊的味道。
他心惊胆战,连忙推辞道:“大师,本宫觉得自己挺好的,烧也退了,浑身也有力气,喝药……没必要吧。”
竹泉温和地笑了笑:“此言差矣。喝药,有必要。殿□□虚身乏,必须以药补之。得喝半月的药,贫僧再为殿下诊治。”
容见:救命!救命!救命!
周姑姑也在一旁帮腔,甚至一眼看破容见的伪装,笑着道:“殿下都多大了,怎么还怕喝药。”
说完了,拿着竹泉开出的药方,出了门就要亲自去拿药。
周姑姑一走,房间里只剩下容见和竹泉两个人。
容见也不敢多话,他没想起来什么与这位竹泉修士有关的事,也没力气说话,言多必失。
竹泉却突然开口,语出石破天惊:“殿下变了。”
言语之间,十分肯定。
容见穿来这么久,自觉演的十分到位,从上到下,周姑姑、明野、太后、皇帝,同学老师,没有一个发现他的不同,此时竹泉的一句话戳中他的软肋,竟让他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毛骨悚然感。
他猝然仰起头,看向一旁坐着的竹泉。
竹泉低眉敛目,面相慈悲,只说了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又道:“殿下不必紧张。庄生梦蝶,蝶梦庄生,人生自然如是。”
容见呆了一下,一如既往地抓错重点:“修士,你不是学佛的吗?”
这话把竹泉都逗笑了:“殿下此言差矣,佛道相通,不过俗世俗人不理解其中奥妙之处。”
容见努力装作自己就是原身的样子,刻意提起旧事:“难道修士当年与八方大师辩经时,也是这么说的吗?”
竹泉慢条斯理道:“忽悠忽悠殿下这样的小孩子还行,忽悠寺庙里别的修士怕是行不通。”
说完站起身,看了眼窗外,外面灯火骤亮,是周姑姑回来了。
他最后说的是:“既来之则安之,殿下不如安下心。记得喝药。”
容见:“……”
他不喝药!他不喝中药!
那天晚上,容见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竹泉那些话的意思,只能当做和尚爱念经,爱装神弄鬼,暂时还是别想太多。
从宫中歇息一日,回到公爵府中后,费仕春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掉经手过此事的人。
虽然费金亦一定会为了自己收尾,但费仕春知道自己这事做的极蠢,没捞着好处不说,差点葬送了前程,本来就让费金亦失望,若自己再解决不了与此相关的人,日后怕是更难面对父亲。
想来想去,还是要让宫里头的那个闭嘴。
费金亦想的是先派人把范瑞的妻女找来,锁在郊外的院子里,再叫人给范瑞传口信,除非对方没有半点心肝,否则必然是要来的。
他这么想着,张嘴叫了几声小厮,没料到夜还不深,自己还没睡着,小厮却睡得像死猪,没有一个人应答。
明天全都得发卖出去。
费仕春抬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哐当当的巨响,外面守着的小厮一点动静都没有。
即使是他这样的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想去外头瞧瞧到底是怎么了。
突然有人敲门。
这门敲得十分得体有礼,不短不长的三声,连间隔都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