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文林中人,都直言不讳地指出皇上此举的不妥,认为太子最需要的是好好读书,多读书,得到更好的教导,而不是像这般,往他身上堆砌并不属于他的功劳。
从长远看,这样做的结果,只会给太子留下隐患,与国无益。
“哈哈,若非朕比这世上所有人都清楚,那些本就是你的功劳,绝对不存在朕为了捧你,强夺人家夷北军将士功劳的可能,看到这些人的苦心相劝,朕绝对会忍不住动摇。”
或者说,若非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太子的本事,看到这些可谓是众口一词的劝诫,他甚至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干了那些让人大力抨击的操作。
虽然这些早在何殊预料之中,但是看到那些人,尤其是那些文人的反应那么激烈,她也忍不住苦笑。
“看来儿臣这些年的草包形象,可以说是已然深入人心啊。”
正宁帝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之前让你在人前多走动些,言语多些,你总是不愿听,而且你完全可以让胡庆元在公开这个消息时,直接公开你的谕旨为证,让那些将军出面为你作证,为何却要这么拖着?给人留下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也不好吧?”
何殊却对此十分淡定,“儿臣这次采取的是欲扬先抑的策略,加重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印象,等到那些舆论发酵到一定地步后,再公开证人证据,更具可信力。”
何殊想的是要趁此机会为自己立威,洗白自己此前在外留下的草包形象,同时也为增强自己在军中将士心中的影响力。
世人往往都会对这种充满戏剧性的意外反转更感兴趣,印象也更深,何况是他们误会她没有真才实学,是在沽名钓誉在前。
正宁帝还没有见识过欲扬先抑和事情反转,所具备的威力,听她说得这么有信心,只得三感慨道。
“反正皇儿的主意向来多,希望你这次也能如愿得好。”
与此同时,合城中的瑞王妃等人,已在处置好家当,收拾好方便携带的行李后,准备在近日出发前往临海府。
瑞王妃虽然不舍,但也不得不忍痛辞去奇珍阁大掌柜的职位,与自己看好并推荐的继位者办好各种交接。
这次将要一起出海的,除了何家与左家的家眷,还有早年跟着瑞王一起被发配到合城,又一起出海的其他几家家眷,彼此都是姻亲,关系很亲近的那种亲戚。
大半家累少的人家,已选择在此前先行一步,先去了临海府。
瑞王妃等人之所以没有急着走,一来是为办奇珍阁的大掌柜一职的交接事宜,二来则是因考虑到合城的形势问题。
她担心自己若在城里正在流传着蛮族联军将要来袭,合城有被攻破之危的紧要关头离开,会加深城中百姓的恐慌。
毕竟她是在合城拥有一定声望与地位,外人心中可以手眼通天的奇珍阁大掌柜,在别人看来,她肯定知道更多真相,而事实则是她虽然是某些信息传递的经手人,却没看过具体内容。
不过在她看来,夷北军既然没有让官方组织百姓撤退,就意味着情况没到那么危急的地步,轻易撤离,只会给那些家境不宽裕的百姓增加压力和负担。
所以她在办好奇珍阁大掌柜的交接后,也没有急着离开,哪怕她有不得不离开的正当理由。
怀着这样的顾虑在合城一留,就留到了夷北军大捷的消息,合城内外所弥漫的那种紧张氛围一消而空,瑞王妃等是人的离开也正式提上日程。
被发配到合城的这十多年,这些人都可谓是经历复杂,感触良多,如今真到了将要离开的时候,心中甚至还涌出一些不舍。
毕竟他们在这里经历过苦难,也经历过可以挣脱泥泞的喜悦,还经历过各种奋斗与努力,并取得相应的回报。
远离了昔日的尊荣与富贵,过着这种简单而又平静,就算身体需要受些累的生活,也有着别样的充实与满足,让他们乐在其中。
“现在一出去,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皇上不该抢占夷北军将士的功劳,放到太子殿下身上的事,但我总觉得,陛下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在洛氏看来,那样一位对他们这些人都能如此宽仁大度的皇帝,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己之私,做出抢占别人功劳的举动?
可是夷北军仿佛没有听到外边的那些议论,一直没有出面解释的行为,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确定其中到底存在怎样的内情。
洛氏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那可是夷北军,要真被抢了功劳,哪怕大将军是大驸马,恐怕也会难堵悠悠之口,可是你们看看,那夷北军上下,只顾着为打胜仗感到高兴,没有半点怨言,哪像被抢功的样子?”
军中将士可不像朝野上下的那些官员好说话,他们拥有武力,大多都是容易热血上头的鲁莽人,真要被抢了功,他们自己会跳得比谁都高,哪里轮得到让外人替他们不平?
将军府出身的洛氏对这种情况十分了解,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有许多人都在明里暗里指责皇上不该帮太子抢功,而且还是抢这种不世之功。
与此相对应的,却是夷北军的人提起这场该太子居首功时,都是心服口服地反应,毫不勉强,也不存在什么委屈与埋怨。
“说到底,还是外面人不了解内情,都低估了太子殿下,虽然我也不曾和对方打过交道,但是我能感觉得到,那些真正和宫里有联系的人,对太子都有些讳莫如深。”
听到瑞王妃的话,李氏突然想起他们在京中时的情况。
“听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逸哥儿和他媳妇提起东宫那位时,好像也都有些讳莫如深,每每提起皇上,都少不了会带上太子,反正感觉……就是他们好像都挺敬畏那位太子,深恐怠慢般。”
但是偶尔提到只与皇上有关的话题时,何昌逸的语气神态明显都要更放松一些,甚至可以说是对长辈的尊敬和孺慕,多过对其身份应有的敬畏。
洛氏迅速接过话道,“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听大嫂提起,我才想来一件事,有次晚上我起来喝水,见逸哥儿屋里不仅点着灯,门还敞着,只拉下防蚊纱,就想过去劝一下,结果听到他媳妇也在劝他早点睡,逸哥儿却说什么‘殿下面前,绝对不能出错漏,被当面指出来很丢脸’之类的话。”
听到嫂嫂和弟妹的话,瑞王妃也随之想起某些细节,例如在何昌逸写给家中的信里,提及皇上时,言语之中总透着些亲近,提及某些正事,或是表达某些感激与奋发向上的心态时,总少不了要提到太子。
这些细节在平时,并没有引起重视,可是当她怀着较真的心态去推敲时,就能发现某些真相可能早已藏在她儿子不经意间的言语中。
因为她儿子早就知道某些真相,只是不便对别人,包括对他们这些亲人提起。
但是那位给其带去的影响太大,才会让他在不自觉中,处处对那位透着恭敬,或者说是发自内心地敬佩与尊崇。
“这么看来,逸儿和他媳妇可能早就知道太子不知道太子像外人传得那样,但因不确定上面为何会放任外面那么传,才会连我们都不说。”
李氏点头道,“这么说来,这次的事,或许就是上面不打算再隐瞒太子之才,开始让太子正式在人前崭露锋芒的契机?”
瑞王妃若有所思地点头,“可能是这么回事,真的假不了,可能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知道可以确切证明这场大战确实是由太子指挥的证据。”
等到他们一行人告别合城的朋友与邻居,准备出发前往临海府之际,夷北军突然公开那份东宫谕旨,也让大安人都知道夷北军这次是如何打赢这场堪称完美的仗。
夷北军中的诸位将军也亲自证明,他们确实是按照太子的指挥做,才能打赢这场仗。
虽然他们此前也曾考虑过,要如何利用大安与部分蛮族关系和睦的机会,策反那些蛮族,可他们只想到那么一部分,根本不具备能够成功实施的可能。
可是东宫提出的擒贼先擒王、釜底抽薪、远程奔袭、攻其不意等战略理念,让他们迅速有了清晰而又明确的作战方向与思路。
有了夷北军诸位将领的亲自作证,由太子远程指挥,在没有发生正面交战的情况下,就成功取得这场大战的胜利一事,再度掀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