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睁开的眼眸,没有吵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察觉。
毕竟这是精灵少见的能睡在树上的时间,毕竟这是精灵摆脱为了跑业务不得不设置的数个手机闹铃的早晨。
睡过头是理所当然的事,耳朵听见脚步意识却依旧混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谁让这是个本性过分散漫的混蛋呢。
没错。
安娜贝尔仰头看了许久,总觉得某双奇异漂亮的绿眼睛也会在槭树叶下睁开。
但她很快摆脱了这份幻觉,在睡得死沉死沉的精灵下方小声嘀咕:“像考拉一样,哼。”
竟然趴在树上,蠢。
……没有两个睡袋就没有两个睡袋嘛,非要等我睡着后偷偷摸摸溜出来在这里睡觉,搞得好像这是刻意体贴,而我欠你什么似的。
直说你只有一个二手破睡袋就好啦,蠢货,我和你不一样,我可是有其他的可以暂居的帐篷呢,而那些帐篷里绝对有我想要的梳妆台。
说到底你会可怜兮兮地蜷在树上过一夜,也是因为你自作自受的自尊心,哼,和我没关系。
而我可一丁点都不想和这种混蛋扯上关系。
道德上的亏欠更是……
安娜贝尔用力踮起脚尖,想看清树上精灵被手臂与叶片遮住的脸。
可她没能看到,只恼火地瞥到了对方肩膀上滚落的露珠——从叶子上滴下,滚到薄薄的衬衫上,逐渐洇湿。
——靠,你自己混蛋就算了,别糟蹋本小姐特意挑选的丝绸衬衫啊?
于是她只好心里骂骂咧咧地把手贴上树干。
心里骂骂咧咧地艰难踩上树身的结疤处。
心里骂骂咧咧地,拼命努力伸展(在死死抱着树身不敢再爬一步的情况下)够到对方躺着的那根枝干,脱下外套,试图用砸垃圾的姿势将其扔过去。
懒惰的精灵依旧没有醒来。他几乎和沉睡的树融为一体。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想了想,觉得砸垃圾的姿势没法把外套扔到目的地,只能勉勉强强地抱住树干更换了姿势,轻轻将其抛了过去。
——于是,这次不仅是脸,他的脖子肩膀他的耳朵与手臂都被抛过去的外套盖得严严实实。
“哼……哼!”
重新爬下树,颤巍巍落到地面的斯威特大小姐,再次仰头,艰难打量了片刻。
然后她越发不爽起来。
——啊啊啊啊!
明明是不想破坏平衡,不想亏欠一个王八蛋,不想把他们认认真真纯纯洁洁的敌对关系搞得乱七八糟……一报还一报她当然清楚,都是因为对方昨晚做出了“把睡袋让给我偷偷出去睡树”这种疑似绅士的行为……
才让,哼让本小姐屈尊给他盖衣服……可怎么看怎么不爽啊……
这家伙偷偷溜出去绝对不是绅士吧……要么是自尊心作祟的“不能让斯威特知道我只有一个睡袋”考量;要么就是“趁斯威特在冬眠出去招惹狗熊袭击她”……
等等?
仔细想想,也只可能是后者吧,他睡在树上肯定是存心想招惹狗熊,然后和她来个玉石俱焚——
巧克力脑袋。
不爽。
不爽不爽。
不爽不爽不爽。
大小姐有心想跺跺自己的小皮鞋发脾气,但她可不希望踩踏叶片的声音惊醒树上的蠢蛋,从而引来狗熊。
那么……
她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弯下腰抓了一把泥块,再颤巍巍将脚搭上了树身的结疤处。
——我要把泥涂在这个混蛋的脸上!哈哈哈哈!让他醒来后无颜见人!
↑自某医务室事件后就熊熊燃烧未曾熄灭的“想在洛森脸上涂鸦”之火。
可这里并不是医务室,这里的围观群众也不是习得了默默闭嘴举起手机神功的甲乙丙丁。
隔壁树旁观的松鼠歪了歪头。
它抱着松果说:“吱?”
安娜贝尔一抖:“呀!”
——她一脚踏空,一个后仰,小皮鞋从离地不到10cm的结疤处,直直踩到了铺满泥土与叶片的地面上。
树上被外套蒙住的精灵陡然惊醒:“怎么——”
安娜贝尔同学在倒下的前一秒把手里的泥块扔了过去。
泥块凶狠击中了精灵还被完全蒙住的脑门。
懵逼的什么都看不见的精灵被泥块从树枝上被击倒,砸进漂亮的萌黄色叶子里,完成继“同手同脚爬树摔伤手腕”后,“一脸懵逼毫无作为地从树上被史前巨兽扔来的泥块击倒”的第二个精灵成就。
而安娜贝尔·斯威特则坐在地上,抱着脚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