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空空的,可怕的,注视。
——而她已经不是六岁的那个蠢货,她是斯威特家族的嫡长女,不能哭,不能尖叫,不能害怕。
成年的安娜贝尔脸色惨白,嘴唇发青,但她再没有一丝丝颤抖。
人总是会长大的。
母亲的教导已经让她长大。
“斯威特小姐?您……”
“没什么。”
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的视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凑上前来询问的路人。
安娜贝尔挺直后背,迈开脚步,一如在学院长廊上抱着书本走过,只余丝绸的袍角。
“我去散散心而已。我……待会儿再回帐篷。谢谢你的好意。”
没关系。
很完美。
【十分钟后】
洛森略略瞥了一眼某些鬼鬼祟祟离开自己帐篷的学徒们。
今天早些时候他们就不在帐篷里,现在是终于回来了,似乎是被叫去了某个庆功宴。
他认识那几个人,蒂珀学院里和他一样做生意的学徒,但不仅脑子不好使,还是败类中的败类——给钱什么都能干,没有任何底线规则可言。
这里的“干”,真正意义上包括“一切”。
洛森和卡尔做生意时就提前打听过蒂珀学院的情报,他清楚那几个家伙压根就不是“缺钱”的家庭条件,不过是在追名逐利的过程中,耗光了父母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罢了。
那样的被金钱反过来控制的人类,就连洛森都不怎么看得起。
今夜做过最后一批零食交易,又把一堆高热量食品送到卡尔帐篷后,洛森无意中听见他们早些时候是被卡尔派去捕捉蟑螂。
……脑子不好使到他都忍不住发笑,森林里哪有什么蟑螂,为了这笔外快,他们一定在附近的小镇与街区跑断了腿吧。
哦,还是这帮养尊处优的人类,压根不知道森林里有什么东西?
哈。
串联起线索,大概意识到某个被针对的可怜人要倒大霉后——
奸商耸耸肩,掀开自己的帐篷。
关他什么事,贵族的争斗,少掺和就好。
洛森首先点亮了帐篷里的灯光,然后他还在适应光线的时候,就被猛地一蒙头摔到毯子上。
“我——我来套你麻袋!巧克力脑袋!揍死你!”
洛森:“……”
玛德智障。
他愤怒地挣扎起来:“放开我!疯婆子!”
埋伏在他帐篷里套他麻袋的疯婆子:“我——我不放!呸!”
神经病!
被当作“麻袋”蒙住他的脸的是一条破毯子——布朗宁的二手魔法帐篷里当然不可能存在什么完好无缺的毯子——
于是,抢占先机的帐篷主人在挣扎中成功挣扎到了毯子破洞的位置,他愤怒地透过破洞去瞪自己的宿敌,却在看清时停止了挣扎。
她此时和红眼睛的兔子没什么区别。
……他最喜欢的动物就是兔子,所以此时看到对方与兔子异曲同工的通红眼眶,理所当然升起了浓郁的愤怒与烦躁。
最喜欢的动物被蠢宝宝玷污的烦躁。
安娜贝尔不知道自己狼狈的表情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她奋力把蒙的没有眼睛鼻子的混蛋按倒,然后大声宣布——
“我、我来蒙麻袋揍你!巧克力脑袋,然后我要抢走你的食物!再、再——”
“再返回我的帐篷!哼!”
听在精灵的耳朵里,说那声“哼”里掺杂着哭泣的鼻音,也不为过。
但洛森绝不会指出这一点,他莫名火大。
——联想到自己刚刚串联起的事,联想到这个蠢蛋一箩筐弱点中的“怕蟑螂”。
……堂堂一个大小姐,怎么总被欺负?
啧。
“怎么?你不会害怕一个人睡帐篷吧,蜜糖哭宝宝?”
【不允许害怕。】
“我……不害怕。我才不害怕!”
安娜贝尔第三遍大声重复“不害怕”时手上一松——一直蛰伏的宿敌挑准时机跳起来,反用破毯子将她兜头罩住——然后用滚方糖的手法,直接把她咕噜噜裹着滚进了自己的露营睡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