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很高兴,笑得几乎不见眼,拉着婉婉的手拍了拍,“祖母这可就不留你了,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啊。”
倒是婉婉突然应景起来,隔着盖头闷闷嗯一声,又没忍住带上了哭腔。
这下子,周遭的人都要笑话她了。
程氏乐道:“这傻丫头,伤心什么呀,权当往常容深带你出门玩儿一趟似得,等回来,咱们就是更亲的一家人了,多好!”
甭管她是不是真心的,但这话也教人听来窝心。
婉婉抿唇强自压了压,郑重点了点头,盖头下的穗子随着动作晃动,云茵忙替她扶了扶。
侯府的排面那必须得是八抬大轿。
仪仗队伍遥遥摆出去半条街,一路敲锣打鼓绕了半个盛京城,喧嚣声震天,等重新再停在侯府正门前时,婉婉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已经不太好使了。
轿帘掀开,外头照进来一片春光,紧接着有只指骨分明的手伸到婉婉盖头下。
婉婉不用认也知道,那是表哥的手。
她怀着满腔忐忑与欢欣,将自己的小手交到他掌心中,正顺势起身时,却教通身的行头限制了动作,冷不丁儿一下子又坐了回去……
璎珞环佩响一串,稍微有一点尴尬。
幸而陆珏五指握紧,牵着手将她拉了起来。
到了门前首先跨火盆。
跨过去的地上铺了两个布袋,婉婉便要踩在上头,走一步,底下人要挪一个袋子到前头,取“传宗接代”的寓意。
一直到进了正厅里,拜天地、拜高堂,婉婉隔着盖头什么也看不到,反正只听身旁的嬷嬷指使便是。
等各种礼数尽都过完,手里的红缨一动,她与陆珏各执一端,他便带着她,一步一步,听着耳边不间断的嬉闹声,走进了洞房里。
喜娘们招呼着端上喜秤,挑开盖头,婉婉一抬眼看见了陆珏。
他穿一身大红喜服,身姿挺拔站在她面前,无端透出几分妖异艳丽的美感。
教婉婉想起皎皎明月落红尘,越是清冷沉静的底色,染上热烈世俗的笔墨,就越是让人着迷。
她看着他坐在了身侧。
喜娘们上前将二人手腕上的如意带系成了同心结,而后便有人端着一副碗筷上来,碟子上小小一只元宝。
教习嬷嬷大婚前就教过婉婉。
这环节不用太实诚,象征性咬一小点儿,等人家问“生不生”时,配合着说声“生”就得了。
婉婉那会儿还问过嬷嬷,具体怎么生?
嬷嬷笑得颇有深意,“怎么生这可不是我老婆子能给姑娘开课的,到时候洞房花烛夜,姑娘跟世子爷躺在了一方枕头上,世子爷自会乐意教你。”
婉婉听着“躺一方枕头上”,当天兀自琢磨得觉都没睡着。
她睡觉可十足爱粘人,常时若逢陆雯歇在濯缨馆,经常睡着睡着就将陆雯挤到了床边边。
侧目看一眼表哥,也不知道他介不介意啊……
婉婉心里一时充满了探索未知领域的紧张、忐忑,当然还有隐隐地期待,她还挺喜欢抱着表哥的,睡觉的时候肯定也很舒服。
最后便是合卺礼。
喜娘呈上酒盏时笑着道:“这是最后一项礼数,姑娘打今儿起便就是世子夫人了,我们几个恭祝您与世子爷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那两只酒盏之间系着根红绳儿,对应他们手腕上的同心结,行止间需顾念着对方,这就是夫妻间最初的一份牵挂。
两个人俯身时几乎额头抵着额头,陆珏低声提醒婉婉,“抿一口就行。”
他处处都让着她,稍稍迁就一些,一点点微末的纠缠,都引得周遭的喜娘们掩嘴轻笑了起来。
婉婉娇羞红了脸。
房里的礼数到此便全都了结,喜娘们贺喜退下,云茵立在屋外廊下,一人给封了个沉甸甸的红包。
外头还有喜宴要应付,陆珏临走嘱咐她,“礼毕就把吉服头冠卸了吧,晚上若是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婉婉一听就不答应了,怎么能不等?
春宵一刻值千金呢,都这么说,那肯定是有其好处的呀,她要是一个人先睡了那得损失多少?
婉婉不肯。
她执拗地冲表哥摇了摇头,含羞带怯地道:“表哥,我一个人睡不着,喝酒伤身,你别太晚了,我等你。”
那话听得云茵与临月相视一眼,都不禁掩嘴轻笑。
陆珏长眉微挑,略含深意望她一眼,眼底笑意丝丝染开,这才浑似淡然地点头嗯了声。
等他一直走出了廊下拐角,婉婉可就端不住了,两侧肩膀迅速以山崩之势坍塌下来。
她忙招呼云茵和临月,“快快快,帮我把吉服脱了吧,好重啊……”
床上褥子底下的桂圆花生也硌得她尊臀生疼!
背着陆珏,她就没个贤惠模样了,还跟在闺中的小女孩儿似得,娇气。
云茵和临月一齐抿笑上前,一个替她卸头冠,一个解着繁复的衣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