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道是婉婉睡得这样早,在外头看只瞧屋里还燃着灯呢。
陆珏眉目沉静,坐在床边片刻没作声,而后,只俯身将手里的牛皮纸袋子放在了床头的梨花木几上。
但临他转身要出去时,身后却又有了动静。
“姐姐……”
婉婉睡前吃得太咸了,梦里渴水喝不说,又闻到一股香香的栗子味,两相交织之下,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困困地,眼神儿也不太清明。
婉婉头一眼只看见眼前立了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怎么也不像跟前几个姐姐,蹙着眉凝神再去分辨
“表哥?”
婉婉喃喃地问,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她眼珠子遇光犯酸,熹微眯着眼,半撑着手肘支起身子,雪衣宽松,当下零落出一侧雪白的肩头。
绯色的牡丹心衣下,柔软的轮廓若隐若现,影影绰绰地将衣料撑起来一段儿娇小的饱满。
乌黑的青丝披散,垂落在瓷白的肌肤上,她有嫣红的朱唇,灯下摇曳出别样风情,凑在一起就有种惑人的吸引力。
陆珏片刻没应声,忽而抬手覆上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了下。
修长的手指像梳子一般穿过婉婉如缎般披散的长发,缓缓而下,划过耳廓、雪颈,莫名带了几许流连的意味。
至纤细的锁骨,陆珏眸光忽然随着烛火闪烁了下。
“今晚怎么没有出去玩儿,睡得这样早?”
陆珏语调沉静,言语间便已两指捏住婉婉散落的半边领口拉起来,盖住了其下春色如许。
婉婉才后知后觉想起,表哥这时候不应当出现在这里的吧?
可表哥一派坦荡,又好像……并没什么不对的。
婉婉对他的信任深藏在心里最深处,是潜意识里所有的亲近和依赖。
她坐起身来,屈膝靠在床头。
这事说起来还很有些不好意思,“怪我傍晚吃得太饱了容易困,没精神出去玩儿了……何况雯姐姐不在,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又问他,“今日宫宴提前散了吗,表哥怎么回来了?”
往常若逢宫宴,府里总是要很晚才有动静的。
但陆珏只淡淡嗯了声,并没有多说,目光轻扫室内,落到了寝间南面柜子上摆放的一只天灯上。
她应当是原打算扎好了今天去放飞许愿的,可诚如方才所言,后来吃饱了就犯困,加上一个人提不起劲儿,就搁置了。
陆珏温声问:“眼下睡醒了,还想不想出去玩儿?”
婉婉看见他目光所至,眸光顿时亮了下,表哥的意思是愿意陪她去放天灯吗?
她心里的开心和期待,从来一一体现在明亮的眼睛里,抿唇点点头。
陆珏垂眸掩去些许笑意,“去换衣服。”
话音落,婉婉开心得很,顿时喜滋滋地掀开被子,顾不得穿鞋,赤足跑下床,到屏风跟前唤云茵和临月,进来帮她快快地更衣梳头。
屋里炭盆烧得暖和,木质的地板也不凉。
陆珏在后瞧她长发垂落及臀,背影纤瘦,却已透着几分玲珑有致,女子的美好韵致尽在举手投足之间。
室内待久了有些热,陆珏起身出了寝间,外头廊下冷风正呼啸。
姑娘家梳妆更衣向来是要些时间的。
婉婉是个讲究精致的姑娘,既然要出门,那就得穿戴整齐,披头散发不可取,衣衫不整也不可取,更何况她是头回和表哥一起放天灯。
小半个时辰后。
“表哥,我准备好了。”
婉婉提裙走出来,站在门口冲他笑。
她怀里抱着糖炒栗子,兜帽边一圈厚实的白色绒毛遮住了下半张尖尖的下颌,眉眼弯弯地像月牙儿。
陆珏面上未见丝毫不耐,转过身,伸手便自云茵手中接过了天灯和火折子。
主子亲自拿着东西,那就是不要人跟着的意思,云茵临月都有眼色,齐齐在廊下就止住了步子。
婉婉自将临月手中接过灯笼杆,这次她便没有再如往常那般跟在陆珏身后,而是走快两步去到了他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手中的灯火照亮前路,身后树枝上挂的灯笼,则将两人的影子照成相依偎的模样。
婉婉忍不住侧过脸去瞧陆珏一眼。
云茵方才跟她说了,宫宴其实还没散,表哥其实是特意回来看她的。
但婉婉知道表哥从前并不爱这些玩乐的小把戏,因为往常逢年过节,府中家宴过后,他都习惯一个人独处。
此时襄园的方向已经有天灯渐次飘起来。
沧海阁在府中东南角,婉婉身子弱,迎着冷风走过去,鼻尖渗出一层薄汗,细细地喘着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