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二少爷他……”
管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家主章业成的院子,门槛上绊一跤,径直扑倒在披着衣裳开门出来的章业成脚下。
“老爷快去看看吧,二少爷他、他教歹人害了!”
尸体是被人套个麻袋,胆大包天地直接扔到了忠武将军府门前。
一剑抹了脖子,伤口整齐利落,血淌得到处都是,守门的侍卫发现时,还是热乎的。
陆珏!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章业成脸色铁青中泛着苍白,拳头攥得坚硬如铁,跟在他身后脚步凌乱的章夫人见此情景,更是哀呼一声两眼一白,径直就晕倒了过去。
扶住美妇人的嬷嬷也同样吓得魂飞魄散,苍白着脸指使一个小厮,“报官,快去报官啊!”
“站住!”
章业成突然断喝一声,半蹲在满地血泊中,伸手从章二怀里掏出了半支被折断的染血的箭头。
他顿时脸色大变。
庭院中死寂了良久,章业成再有动作,是抬手把自己儿子死不瞑目的双眼阖上了。
他几乎咬牙切齿,“传令阖府,此事任何人不得外传。”
陈王调查靖安侯世子之事,章二是主动请缨包揽下来的,章业成同意交给他时,并未曾想到只是一桩有关千里之外的灵州的调查,竟会教自己儿子丧了命。
章业成站起身,腿不由得打了个弯儿。
脚底下踩着自己儿子的鲜血,任谁能不恨?
可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扳倒靖安侯府前,他并无力贸然亮剑。
陆珏,是在杀鸡儆猴。
章业成到此时才真切意识到,陆家究竟是个怎样的庞然大物,盘踞蛰伏在盛京顶端,像一片巨大的阴影,章家若冒着鱼死网破的风险去报仇,那不叫报仇,而叫以卵击石。
夜半丑时,医馆西面房间的门重新打开。
婉婉才经历过一场惊涛骇浪地席卷,精疲力竭,已沉沉昏睡了过去。
医女们给她找了身干净雪衣换上,头发也拆散了沐过,此时躺在床榻间,脸上的潮红才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柔白。
只是她发烧了。
陆珏伸出手轻触了下她的额头,火炭一样。
那个年轻的医师主动殷勤在门口请示,说可以施针尽快帮她退烧,陆珏无甚犹豫,召了人进来。
银针要刺颈后大椎穴,施针时患者不能乱动。
陆珏稍俯身,扶着后背将婉婉抱进怀里,修长食指拨开她背后的长发,露出一截细白的后脖颈。
婉婉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双眸紧闭,额头抵在他颈窝里,全身都绵软地浑若无骨。
直到银针针尖没入到肌肤里,她终于在睡梦中后知后觉地疼得浑身一颤,本能地就挣扎着想躲。
陆珏的手掌带着安抚的意味,覆在姑娘家纤薄的背上拍了拍,另一只手则带着几分力道控制住了她的肩颈。
她就动不了躲不开了,疼得直犯委屈,双手攥着他腰侧的衣裳,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半梦半醒间大概是烧糊涂了,婉婉脸颊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话音含糊,一会儿喊“哥哥”,一会儿又好像在喊“爹爹”,教人听不太清。
但豆大的眼泪像是河水决了堤,很快就打湿了陆珏的衣领。
有了前一次的教训,医师哪里还敢抬眼胡乱看,兢兢业业地一心行医。
反正直到现在,他也没能瞧出这二人是什么关系。
施过针后,婉婉的烧没有那么快立竿见影就退,仍旧很不安稳。
长言在外回禀说侯府已安排好后,陆珏便又用披风裹着,将人带上了马车。
府里人心各异,婉婉被人劫走下药这种事并不适宜传开,是以直到眼下,除了濯缨馆里一众被封了口的下人,并没有其他人知晓这件事。
回程的路上,陆珏没有再抱着她了。
上马车后,他将她放在了靠窗的那侧车榻上躺着,而后便靠着迎枕闭目养神。
但婉婉在睡梦中并不安稳,也许是略微的颠簸有些不适,她躺在车榻一侧才一会儿,就难受地想要翻身。
左臂抵着车壁,她便动了动身,打算朝右翻。
陆珏明明没有睁眼看,可冥冥中就是知道她那点儿不安分的念头,不动声色挪了下腿,挡住了车榻悬空的这一侧。
婉婉左右都碰了壁,消停了片刻仍不死心,削瘦的肩膀抵着他腿边挤了挤表示不满。
但无果,他没放行。
可是不一会儿,陆珏就察觉到腿上和腰间的动静,她像极了一只不听话的猫儿,在他身上四处探索,毫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