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无法将这样一位亲和谦卑的秘书与割喉杀人的残忍凶手联系到一块儿。
但专案组查到的异常转账账户正是费铮名下。
当然也有可能是杜书彦偷用员工的私人账户,或者找借口哄骗不知情的秘书进行转账,这年头有几个资本家老板不利用员工为自己牟利呢?
可虞度秋心中莫名有种直觉——就是这人了。
杀害多条人命、多次企图置他于死地的王后,就站在他面前。
费铮直起身,客客气气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这样的,虞总,杜小姐今天身体不适,杜总留在家照看,很遗憾不能来参加宴会了。他托我送来贺礼表达歉意,祝您和您的家人阖家团圆,幸福安康。顺便让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刚好遇到柏先生,随便聊了几句。”
话音刚落,虞度秋的耳机里便传来纪凛的骂声:“姓杜的真窝囊,来都不敢来!又想置身事外!”
的确,杜书彦一向巴结虞家,受邀从不敢不到,何况此次虞江月难得回国,多少人想见她都跨不进门槛,于情于理,杜书彦都该来见一见这位曾经促成过妹妹婚约的亲家。
眼下他却推辞了邀约,不仅自己没来,甚至不让杜苓雅赴宴,恐怕是从洪良章那儿听说了些什么,生怕有诈,干脆当缩头乌龟。
怂是怂了点,但不失为一种聪明的逃避办法,起码到目前为止,每一次案发现场他都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今晚这场家宴的主角之一缺席,实施计划的难度怕是要增加了。
不过他们其实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毕竟对方的狡猾之处他们早有领会,一蹴而就的可能性极低,今晚只要能让柏朝取得对方信任、潜入对方内部,就算得上大获成功了。
尽管杜书彦本人没来,但他派了费铮前来,想必对那封邮件的发件人颇为在意,他们仍有机会。
虞度秋伸手扶了费铮一下,以表亲近:“书彦哥太客气了,来不了说一声就行,我们两家何必见外。苓雅她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让医生去看看?”
费铮面露难色:“杜小姐心情低落,头痛难受,原因您也知道,还是因为婚约的事……如果您派人去,她恐怕会更伤心。”
虞度秋假模假样地回:“哎呀,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内疚了。”
“您没错,感情的事强求不来,杜小姐早日断了这念想,也好早日开始新生活。”费铮的目光转向柏朝,“而且您已经有柏先生了,刚才听他喊您的名字,您二位感情真好,哪儿还有旁人插足的份呢?回去我也劝劝杜小姐,该走出来了。”
虞度秋自然而然搂住柏朝的腰,柏朝配合地往他身上靠,虞度秋的目光温柔而宠溺,像在看自己心爱的小情人:“嗯,柏朝这几个月陪我出生入死,我不能没有他。其实裴卓也不错,起码一心一意,苓雅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费铮听见这个名字,浓眉皱起,继而叹气:“其实杜总对小裴总也很有好感,但……裴总出了事,情况就比较尴尬了……虞总,您和裴总一块儿出国的,他究竟犯了什么事?会影响到小裴总吗?”
虞度秋模棱两可地低哼两声,没正面回答:“挺复杂的,警察正在查,不让对外说。应该不至于连累家人,他又没杀人放火……哦不对,他杀了个罪犯,或许还能将功折罪呢。”
“他杀人了?!”费铮讶异地惊呼,“裴总看着斯斯文文的,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狗急了都会跳墙,人急了当然也会杀人,总比某些以杀人为乐的变态强。”虞度秋微微一笑,“你说是吧?”
费铮点头:“那倒是,杀罪犯总比杀无辜老百姓强。”
纪凛通过耳机听见了全部对话内容,同时盯着主干道的监控屏幕,仔细审视费铮脸上的每一帧表情,简直毫无破绽,连他自己都快动摇了:这人真是杀人不眨眼的王后?
卢晴也在猜疑:“这人要么演技能冲奥斯卡,要么真的清清白白,纪哥,我们该不会又冤枉人了吧?”
“又”这个字无疑重挫了纪凛的神经,一次搞错就差点害死所有人,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别急,柏朝还没行动呢,姓虞的现在只是在铺垫,让对方以为他很信任柏朝,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由于费铮来得太早,宴会厅内仍在布置,虞度秋便安排他去其他地方休息,台球室、健身房、泳池、家庭影院、音乐厅任他挑选。费铮推辞说自己是被派来干活的,一定要做点什么,回去好交差。
虞度秋心念电转,给他指派了一份轻松的活儿:照看宠物。
狗舍和马房有监控,前面是一大片草坪,开阔空旷,视野相当清晰,发生任何事都一目了然。
费铮若是与洪良章或洪远航有所接触,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然而纪凛和卢晴睁大眼睛盯了一下午,滴完了小半瓶眼药水,洪家爷孙压根没有任何异常,仿佛不知道费铮来了。而另一边,费铮居然真的勤勤恳恳地劳动了一下午,先是给两狗一马刷毛,再是冲澡,干活一丝不苟,甚至十分熟练,似乎经常照料动物,最后牵着绳去草坪遛马遛狗。
黑猫与警长面对陌生人时通常会凶相毕露,今天不知怎地,格外安静,从头至尾没吠过一声,反而是向来温顺的小白闹了脾气,高高昂起马头,就是不让费铮摸,仿佛嫌他不干净。费铮也不恼,好脾气地顺了顺他的鬃毛,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一盒糖,用糖果逗它,见小白不为所动,便笑着丢进了自己嘴里。
卢晴快把自己的头发薅秃了,也瞧不出一丝不对劲:“他怎么这么淡定?不好奇是谁给他们发的邮件吗?”
“不好奇就不会留在这儿了。”纪凛一边与局里保持联系,一边监控壹号宫内其余的角角落落,眼睛和嘴巴各忙各的,“姓虞的在哪儿?该不会又和他的小情人鬼混去了吧?”
“咳,我没关耳机,纪队。”虞度秋轻松的声音传来,“客厅布置好了,客人也陆续到场了,我让柏朝去喊费铮过来,他会趁机行动,你们盯紧——还有,我已经没有情人了,说话注意点儿,小柏眼狼醋瘾大得很。”
纪凛的视线在各个监控屏幕之间切换,寻找柏朝的身影,看见了不少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其中一人的脸有些熟悉。他马上记起来了,冷笑:“你才要注意,邀请你的初恋来家宴算怎么回事?不怕柏朝掀桌子?”
虞度秋无奈:“解释了多少回,瑾瑜不是我的初恋……算了,你盯你的,别管那么多,晚餐我让人送上来。”
他话音刚落,就见陆瑾瑜朝他缓步走来,脸上的笑容依旧令人如沐春风:“度秋,你在这儿啊。怎么不见你那位新保镖?辞了?”
虞度秋苦笑:“没辞,被套牢了。”
各种意义上的套牢。
陆瑾瑜很会察言观色,却不像赵斐华那样话多,识相地保持了一定距离,讨巧地说:“早知道这样,上次珠宝展,我应该把握住机会的,可惜了。哪天你重获自由了,记得再联系我啊。”
纪凛听了个七七八八,心道贵圈真乱,以虞大少爷的浪子本性,八成要顺着这番暗示意味十足的话调戏对方两句,未必真有那个心思,但口嗨又不犯法,反正柏朝不在场——
“这些话你单独对我说也就罢了,可别当着他的面说。”虞度秋的声音似乎在笑,却莫名让听者脊背一寒,“他心眼小,脾气差,爱记仇,万一你惹他不高兴,他一定会向我告状,而我偏偏又乐意惯着他,到时候,或许只能让你消失在他面前了。”
纪凛:“……”
这什么杀人宣言?
陆瑾瑜也被吓住了,半晌没敢吭声。
虞度秋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同时也对另一头的纪凛澄清:“别想岔了,消失是指辞退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