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度秋轻轻摇头,抬手将额发抄到脑后:“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的意思是……”裴鸣话音未落,接待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众人齐刷刷望去——
闯入者撑着门,微微喘气,像是奔过来的,扫了圈屋里十几号人,确定了唯一在意的那个人的位置,瞳孔骤然缩小:“谁打的?”
包括虞度秋在内的其余所有人皆是一愣,不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指什么,娄保国问出了大家的疑惑:“大哥,你问谁?没人被打啊,这小子刚发疯我就制住他了。”
柏朝不答,直接大步走到虞度秋面前,抓住他还没放下的手,盯着衬衫袖子下露出的半块淤青,厉声问:“谁打的?”
虞度秋的视线从自己的手转移到他脖子上的纱布,忽然莞尔,揶揄神色浮现,又成了不着调的虞大少:“你打的。”
柏朝怔了怔,很老实地反驳:“我没打。”
“我伤了你,遭报应了,被烟灰缸砸到了手。归根结底,就是因你而起。”虞度秋像个顽劣成性的孩子,强词夺理的本领一流。
周毅从后头跟进接待室,听见这话,于心不忍:“少爷,您别怪小柏了,他一听说出事,急得差点抢了司机的方向盘,还好有我拦着。”
赵斐华悄悄挪过去怼他一肘子:“有点眼力见儿,人打情骂俏呢。”
周毅:“?”
定睛一看,虞度秋脸上的确没有责怪神色,反倒……有点高兴?
纪凛重重一咳,在消灭狗男男的路上和消灭罪犯同样勇敢努力:“你俩什么时候能学会看场合?再磨叽人都要醒了。牛锋,救护车到了,你先把人带去医院查明原因,如果真是新型毒|品,移交给专案组。”
“是!”
纪凛接着指挥两名警察给现场所有相关人员作笔录,其他人去调监控、拷照片、查保安室。幸亏这趟带的人手多,否则这么大一家公司,查起来真够呛。
裴鸣眼见走不成,只好暂时待在接待室配合调查。做完笔录后,颇有闲情逸致地踱步到落地窗前,对着外边的小花园,接着抽方才没抽完的半截雪茄。
“裴哥,你烟瘾未免太大了。”虞度秋也刚做完笔录,这会儿一只手被人捧着揉着,像极了古时候骄奢淫逸的权贵。
裴鸣抽出雪茄,点了点他身旁默默服侍的男人:“这就是你和苓雅分手的原因?”
“原因之一。”虞度秋不以为然道,“怎么可能只搞一个……嘶!小柏眼狼,趁机报复我啊?”
柏朝默不作声,减轻了手劲儿,低着头继续给他揉受伤的地方。手掌的触感微微粗糙,虎口似乎有茧,手心的温度很高,仿佛能将人融化。
虞度秋的目光从他的高鼻梁滑到紧抿的唇,若有所思地停顿了几秒,转头问裴鸣:“奇怪,你不认识他吗?他说以前在你家公司工作过,他爸还是你们家的老员工呢。”
裴鸣眼中划过一丝诧异,抽了几口雪茄,眼睛猛地一瞪:“柏朝?”
柏朝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裴总,好久不见。”
虞度秋瞧着他俩反应,笑道:“裴哥,你也太健忘了,他几个月前刚离职,你怎么想这么久才想起来?”
裴鸣叹气:“公司的事太多了,前两个月忙着准备参加巴塞尔的展品,这个月小卓的美国订单又出了问题,我还在想办法帮他挽回呢,哪儿有功夫去记这些琐碎的。不过我对他有印象,因为他爸,叫柏志明是吧?可惜了……公司发的抚恤金收到了吗?”
柏朝:“收到了,谢谢裴总。”
“你俩的客套话先放一边,我有件事想求证。”虞度秋抽出自己的手,抚过柏朝脖子上的纱布,随意地搭在他肩上,“裴哥,我十八岁出国前的派对,是你帮忙张罗的,那天我喝醉了,后来发生了什么记不清了,你还记得吗?”
裴鸣摇头:“快十年前的事了,哪里还记得。”
“我……!”柏朝刚想张口,声带突然卡住——刚才自己贴心照料过的那只手,此刻正忘恩负义地掐着自己的喉咙,力气之大,甚至压迫到了气管,空气从夹缝里挤进去,勉强够呼吸而已。
但这只残忍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恰好避开了伤口。
“嘘,不是你插嘴的时候。”虞度秋右跨一步,用身体挡住了警察的视线,斜眸看向裴鸣,“裴哥,你再仔细想想?”
“和他有关?”
“对,他说那时当过你的临时助理,你带他去了我的派对。”
裴鸣思考了近半分钟,雪茄已燃烧至中段,直到面前浓重的烟雾几乎将他整张脸遮蔽、柏朝的脸色从涨红到苍白,终于开口:“我好像让他送你回房间了。”
桎梏呼吸的力量骤然一松,柏朝的膝盖弯了弯,险些脱力跪地,双手撑住膝盖,狠狠吸了几大口混杂着浓郁奶油香味的空气,喉咙发腻,忍不住干呕。
正在做笔录的娄保国等人听见动静,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柏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手还没放下,就被人握住了。
虞度秋托住他的小臂,扶他站直了,低声说:“恭喜你,再次通过考验。说来也是不可思议,我对你疑心最重,你却是说真话最多的。”
柏朝捂嘴止住恶心,咳了几声,嗓音干哑:“如果你发现我说谎了……会掐死我吗?”
“那倒不至于,刚才只是报复你在君悦那晚掐我的事而已。”虞度秋体恤地拍了拍他后背,“况且我没必要亲自动手,要想把一个人逼到绝境,方法多的是。”
裴鸣站得近,听得一清二楚,冷不防道:“知道你手段多,但别用在自家人身上。”
虞度秋“嗯?”了声,无辜回头:“裴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提醒你而已。对自己人要戮力同心,别东猜西疑。反倒对外人推心置腹、放任自由……”裴鸣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纪凛所在方位,吁出一口虚幻无实的烟雾,“就像这雪茄,卷烟力度太松散的话,烟叶会燃烧过快,呛到吸的人。你可别被那些个警察‘呛到’,毕竟……嫉妒心是会害死人的。”
虞度秋赞同地点头:“你说这话我是信的,不过,裴哥好像话里有话?既然要提醒我,不如好人做到底。”
裴鸣上前一步,音量控制在二人构建的半平米空间内:“我听说……穆浩出事之后,有人多次去昌和分局打听案件进展,还时常鬼鬼祟祟地独自去那条出事的巷子,前阵子还被抓了。想来也是唏嘘,同一所学校出来同窗兄弟,有的人平步青云进入市局,前途一片光明,有的人只能屈居于小小分局,哎……想想都意难平啊。”
虞度秋的眼睛眯成一道锐利的线:“裴哥消息这么灵通,怎么不去帮忙找线索?”
裴鸣:“我们家在昌和区落户扎根了那么多年,多少有些人脉,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找线索这种专业的事可帮不上忙,但我猜……线索自己会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