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天色逐渐变暗,云层一片漆黑,林渐西放下银质刀叉,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端起了玻璃高脚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的红色酒液,眼底很罕见地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之色。
半晌过后,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临北,把冰箱里的甜点拿出来吧。
傅临北不疑有他,马上依言照做,简单清理了桌上的空餐盘之后,就把林渐西买来的甜食放在了正中央,嘴里还习惯性地劝了一句。
少吃一点,晚上不容易消化。
知道了,拆开。林渐西双手托着腮,笑眯眯地朝他抬了抬下巴。
打开白色礼袋,只见里面包裹着的是一个方形的精致礼盒,上面系着酒红色的绸带,颜色很醒目。傅临北很快把结解开,缎带一抽,盒子一揭,然后登时就怔在原地
居然是一个奶油蛋糕!
造型漂亮别致,一圈的裱花却略有瑕疵,看上去是经验不足导致的。正中间立着一个穿西装打领带一脸严肃的小人,旁边还有一行歪歪斜斜用巧克力酱写的字祝最好的临北生日快乐!
傅临北不禁嘴唇微动,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口砰砰直跳,几次欲言又止,愣了好半天,还是磕磕巴巴词不达意。
你、你什么时候
林渐西见了,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得眼睛都弯了:你怎么这么傻呀,过生日要是不说,怎么收别人的礼物呢?
他一边语气嗔怪地埋怨,一边把蜡烛依次插上,又小心翼翼地点了火,还把灯全部关了。
等傅临北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周围都暗了下去,只有面前的烛光是明亮的,火焰跳动中,青年那张漂亮的脸庞愈发显得夺魂摄魄。
快准备许愿吧,我要唱歌啦。祝你生日快乐
不知道是被暖光衬得,还是因为酒气上头,他面上仿佛染上了晚霞的色彩,像胭脂一样在两颊化开,全陷入醉人的酒窝里。
傅临北顿时呼吸一窒。
他眸光微闪,然后,深深地看了林渐西一眼。
这一眼,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仿佛要将人吃拆入腹,几乎看得林渐西心脏漏跳了一拍,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滚烫发麻起来。
然而下一刻,男人就闭上了眼睛,把那些波涛汹涌的欲色,那些深不见底的渴望,尽数藏在眼底,对着桌上的烛火,对着窗外的夜色,虔诚地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呼
傅临北睁开眼,歌声散去,蜡烛被吹灭,他一抬眸,两个人就在昏暗的光线里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目光!
明明各自只喝了一点点的红酒,却像是都有了不轻的醉意,视线一碰上,就痴痴地纠缠在一起,四目相对的时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起起伏伏。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变慢了,思考也变慢了,连空气的流动都变慢了,周围气氛黏腻又暧昧。
临北,可以告诉我,你许的是什么愿吗?林渐西缓慢地眨了眨眼,又慢吞吞地问。
傅临北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问惊得呛了一下,当下就醒过神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地避开了青年直勾勾的目光。
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林渐西却好像真的醉了,趴在桌面上不断往前靠近,不依不饶一定要问出一个答案似的:和我有关吗?
嘶傅临北几乎是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那点隐秘的心思仿佛暴露在了阳光里,一下子无所遁形。
大脑飞速地转动,各种念头千回百转,想了很多方案,但最后,他到底还是不愿意撒谎,最后只能在青年清澈的目光里狼狈地点了点头。
不料林渐西一听,非但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软绵绵地笑了,既然这样,与其对着蛋糕许愿,直接跟我说不是更容易实现吗?
他半歪着头,眼尾是勾人的笑意,好像阿佛洛狄忒一样,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甘情愿被蛊惑,从而说出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
于是傅临北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的神色就变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刚才许的愿望,就是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能和你一起过。
这个简单啊。林渐西听了微微挑眉,然后立刻神色轻松地点了头:原来生日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啊,那我答应你,以后生日都陪你过。
重要的不是生日,是你。
傅临北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他曾经总有那么多的忧虑,总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担心给青年造成太大的心理负担,担心把两人的关系推向不可收拾岌岌可危的境地。
可是此时此刻,傅临北却想要搏一次,想要将自己最真实的心情坦诚相告。
他觉得渐西对自己,应该并不是毫无感觉,毕竟他们彼此志趣相投,每次相处的时候都那么快乐。
抱歉,我刚刚撒谎了。不只是生日,我每一天,每一个晚上,都想和你一起过。
他想要保护这个人,想要照顾他,也想要拥抱这个人,想要亲吻他,想要做更过分的事,这种心情几乎就要克制不住了。
渐西,我喜欢你。
低沉好听的嗓音穿过黑暗盘旋在耳廓,带来一阵微妙的痒意。于是林渐西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只是隐匿在昏暗的光线里无人察觉。
我之前的确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在成为一个合格伴侣这件事上,可能会有所欠缺,但我一定努力去学。如果你觉得我还可以,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站在你身边的机会,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我也会尽全力改进,直到你愿意给我机会为止。
十分干巴巴的告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什么现场答辩。
但这是傅临北唯一一次,在和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留任何退路,绕来绕去,最后的落脚点反正都是要给他机会。
怎么这么霸道啊,好像笃定全世界最适合自己的人就是他一样。
林渐西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但却硬生生忍住了,到最后,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
说完了?
嗯,说完了。傅临北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桌面上的大手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垂着头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可没想到,眼前的青年反应十分平静,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甚至一点都不惊讶。
他站起身,径自重新把灯打开,面上神色很淡,无悲无喜。
切蛋糕吧。
见状,傅临北形状好看的薄唇立刻抿成一条直线,有一瞬间的失落,一颗心不上不下飘在正中间,难受得紧。
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依旧温声应了句好,然后拿起餐刀准备切蛋糕。
往好处想,至少,渐西现在没有夺门而出,也没有过激的反应,这就代表他确实不讨厌自己,自己还有机会。
咔哒
餐刀卡在了半道上,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拦,怎么都切不动了。稍微挪了几下之后,还是切不动。
傅临北眉头一拧,心里顿时生出一点狐疑,凭感觉改了方向之后,餐刀划了几下,居然从里面抠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