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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7)(1 / 2)

不知怎么回事,胸腔里积攒的那一团火气瞬间变成了肥皂泡泡一触即破,全都化作软塌塌的水沫,在心口酝酿出成片黏乎乎的甜意。

你要给我下厨?男人眼底还残存着一点病态的戾色,可唇角早已经不受控制地扬起,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勉强压了下去,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今天上门的目的。

你不会在里面下毒吧?他故作平静地冷哼一声。

只是没有让人看着我吃的习惯。林渐西已经打开电磁炉,开始在锅里烧水了。

要么你现在走,要么留下来随便吃一点,都由你。语气十分无谓,甚至根本算不上什么邀请,更像是一道逐客令。

韩沉非脾气可不算好,做事随心,因此拒绝过大大小小的晚宴、私人宴和家宴数不胜数,只要他不想,求他都不来,何况是这种敷衍冷漠的态度?

他不禁在心头冷笑出声,沉着脸没说话转身就走,疾行时还带起微风,有种气势汹汹的感觉,径自大步流星地踏出门去,然后

拎着门外刚送过来的一袋新鲜食材走了进来。

就这么点东西,能做什么吃的?他翻了翻里面的果蔬鲜肉,语带怀疑。

面。林渐西惜字如金,接过袋子从里面拣了几根胡萝卜茄子递过去,把这些拿去洗了削皮。

使唤人使唤得越发得心应手了。

这就有点像那个古老的故事,农人家里的驴不肯拉磨,农夫为了使其就范,便在它前面挂了一只胡萝卜,让它看得见吃不着。驴为了吃到心爱的胡萝卜,便会一直锲而不舍地劳作。

而韩沉非明明心思缜密,却仿佛看不破这点小小的诡计,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居然为了吃上这么朴素的一顿饭,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轻度洁癖,手里沾着的泥渍和黏腻令他极度不适,却在看到林渐西围着围裙忙活的背影时,心里涌上一阵压抑不住的柔软。

旁人都只道韩家的小少爷自小便受尽宠爱,但其实在他幼时,父母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顾看他,所谓宠爱便是花不完的钱和空空荡荡的大房子。

他并非天生喜欢宝石,只是那时候母亲每次答应陪他之后又失约,便会送一颗价值连城的石头作为补偿。

足够漂亮,也足够冰冷。

久而久之,倒也成了癖好,收藏得越多,光芒越盛,反而觉得越温暖。

您这皮一削,一半茄子肉都没了,可真是个大少爷。林渐西赶紧从男人手里抢救下可怜兮兮的茄子,眼一抬没好气地讥讽道。

而韩沉非罕见地一点没生气,也没回嘴,只是有点奇怪的怔愣。

他好像在隐隐约约之中,发现了更温暖更闪耀,让宝石都为之失色的东西了。

纷乱复杂的思绪里,韩沉非又想到青年之前给盛铭风做饭的时候,会把葱全部一一挑出来,还会把菜都处理成他喜欢的样子,仔细又贴心。

于是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忽然道:我不吃蒜。

爱吃不吃。林渐西头也不抬地继续拾掇食材,没给他一个眼神。

韩沉非:

他冷着脸,闷闷不乐地继续给胡萝卜去皮,刨子刮得呲呲响。

可是下一秒再转头的时候,他却惊讶地发现青年已经把剥好的蒜头全部放到一边,甚至还把案板拿去冲洗了一下,避免沾到一丁点蒜味。

韩沉非平稳的呼吸不禁微微一滞。

他和林渐西每一次遇上都是针锋相对,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过几句话,更没有像这样平和又安静地单独待在一起过。

但此刻,切成丁的素菜和鲜肉下热油爆炒,外表立刻沾染一层酥脆的金黄,在噼里啪啦的声响里逐渐滋出浓厚的香气。

而漂亮的青年就站在雾蒙蒙的烟气里,茶色卷发遮不住后颈的雪白,下意识的舔唇让唇瓣沾染诱人的水色,略紧的围裙绑带恰好勾勒出一段纤瘦的腰身,这一切都仿佛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你先尝尝,林渐西递给他一口小碗,上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眉一挑道:试毒。

韩沉非咽了下口水。

不知道是因为这碗面,还是因为煮面的人。

他神思不属地吞了一大口,面条十分劲道,酱料滋味饱满,香味盈满口腔,虽然未必比得上米其林大厨的手艺,但确实是极美味的。

可是眼下,疯狂跳动的却不是味蕾,而是他左半边胸膛里的那颗心。

韩沉非握着筷子的手一瞬间攥紧。

不,这其实只是最简单的阿伦森效应而已,先抑后扬,人们总是趋向于喜欢那些对自己褒奖越来越多的人。

只是因为林渐西之前对自己态度太恶劣了,现在只不过稍微有了一点好脸色,自己就会觉得宽慰和舒心,这是正常的心理现象,根本不代表什么!

韩沉非心里警铃大作,刻意忽略自己不规律的心跳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掩去眼底的复杂。

饭后,韩沉非要回公司继续工作,林渐西下午正好也要去咖啡厅兼职,便跟着一起下了楼。

这几天正赶上小区绿化用地改造,楼前面的路被推土机铲平了,车子开不进来,便都停在了外面。

你车是停在北门?林渐西扭头问他。

韩沉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便忍不住扬眉:你什么时候这么殷勤了,还想送我上车

他话还没说完,林渐西就塞过去一大袋垃圾:大垃圾箱也在北门,你顺便带一下。

韩沉非:

记得分类,这是湿垃圾。他补充了一句。

韩沉非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

他看见青年站在楼梯口,随意地朝自己挥手,精致的脸上挂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忽然觉得一阵荒谬。

他今天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很清楚林渐西周旋在多少人之中,他明白林渐西最擅长把玩人心,他了解林渐西层出不穷的手段。

可是他却留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甚至到现在都觉得满足。

那一刻,韩沉非隐约摸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真相,原来心理学并不能解释全部的心理现象至少心动不能。

送走韩沉非,林渐西神色平静地转身准备往南门走,结果余光一瞥,正好对上一个中年男子探究审视的视线。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正装,黑色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面上有几道岁月带来的沟壑,眼睛却清明而有神,嘴角挂着一点亲切的笑意,看上去儒雅又随和。

林渐西眉心一跳,立刻认出了来人,于是微笑着颔首道:林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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