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年纪相仿的那一些人,早就出去上学或者谋生计了,剩下的小朋友跟他年纪断层,也几乎全是陌生的面孔,彼此都不认识。
然而尽管如此,有一点还是没变小孩此起彼伏的哭声。
这地方小朋友多,年纪又基本不大,跑来跑去的时候难免就有碰撞和跌跤,吵架拌嘴更是不可避免,一闹起来就容易哭个没完,跟接力似的。
这也是盛铭风不太想来福利院的一个原因。
西西哥哥!一个浑身上下肉乎乎的小朋友此时正用一双小胖手扒着林渐西的小腿,抽抽噎噎地掉眼泪,我刚才呜呜摔得好痛啊。
哪儿摔着了轩轩?是这儿吗?林渐西马上柔声哄他,还小心翼翼地揉着他可能摔疼的地方。
是这里呜呜。小朋友哭唧唧地指着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伤痕的小胖腿,眼泪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流,哭得更凶了。
嘶这一时半会儿还哄不好了。
盛铭风在旁边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只觉得这胖乎乎的小男孩像只烦人的肉包子,缠着自家小弟不肯放开。
小肉包,再哭揍你啊!他阴恻恻地一笑,干脆举起拳头恐吓。
小朋友一噎,停了两秒。
哇呜呜呜然后就哭得更大声了。
盛铭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头嗡嗡地疼。
哎呀,你别吓他。林渐西连忙把轩轩抱在怀里安抚,不太赞成地看了他一眼。
没事儿,小孩子都这样。摔一跤而已,要是没人哄,拍拍屁股就站起来了,你越哄他越来劲。盛铭风理直气壮道。
他这完全是经验之谈,当初他和林渐西年纪还小的时候,福利院还不像现在这么正规,员工少,吃穿用度也不富余,所以孩子们关系都不太和睦,三天两头就会打架。
在那段用拳头说话的日子里,盛铭风明白了两个道理。
第一,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第二,很多时候哭是一种矫情,要是没人搭理,忍忍也就过去了。
闻言,林渐西忍不住轻轻一笑:风哥,你说得不是不对,可是
他忽然顿住,然后猝不及防地伸手用力打了盛铭风的胳膊一下!
这人搞什么?
盛铭风登时就瞪大了眼睛。
可在他发难之前,对面青年柔软的手又覆了上来,在光裸的手臂上来回辗转,瞬间消弭了所有疼痛,甚至带来了一阵轻微的酥麻,让他完全生不起气来!
既然已经痛了,那有的时候,总还是需要一点安慰的吧。
林渐西冲他眨眨眼,收回手,又揉揉怀里小男孩的发顶,眼神十分温柔:好啦,去玩吧。
于是轩轩便止住哭声,蹬蹬蹬跑远了,只留下一个可爱的背影。
见状,盛铭风微微一愣,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
林渐西性子怯弱老被人欺负,挨了打身上就疼,虽然自己为他出了头,却还是窝在一边不停地掉眼泪。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在悄悄期待着,有个人能出现安慰他一下?
或者是揉揉头,或者是摸摸肩膀,又或者是说两句好听的话。
但是自己只会恶声恶气地骂他不知道反击,还嫌弃他遇到事情只会哭,一点也没有男子汉的样子。
所以所以怪不得林渐西会觉得韩沉非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哥,这么多年过去还念念不忘。
毕竟那家伙平时都是一副西装革履的做派,确实也算是彬彬有礼人模狗样,还贯会说漂亮话,和自己的坏脾气比起来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种不悦的感觉突如其来,盛铭风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朝刚才那个小男孩招了招手。
小肉包,过来!
我不叫小肉包,我叫轩轩。小男孩听话地跑了过来,但却老大不乐意地拉长了脸,奶声奶气地纠正道。
行行行,轩轩。他熟练地塞了块棒棒糖过去先收买人心,然后才坐下来好声好气地开始提问。
我问你个事啊,现在呢有两个哥哥,一个特别能打架每次都会保护你,但是他很凶。另一个光会说好听的话,但是什么也不做
轩轩吭哧吭哧地拆开棒棒糖的包装,塞进嘴里美滋滋地嘬着,等青年说完了,才慢吞吞地道:你说慢点嘛,我听不明白啊。
啧你盛铭风登时就拳头硬了。
但想想不能和一个孩子计较,又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末了问他:要是你,你选哪一个哥哥?
当然是后面一个哥哥了。轩轩舔着棒棒糖,回答得不假思索。
盛铭风:
他忍不住一脸难以置信地质问道:可是那个哥哥又不能保护你,选他有什么用?
小男孩撇撇嘴:那反正我才不要被凶。
不是,说好话就那么重要吗?盛铭风无语了,你该挨揍还是挨揍,我说你这小肉包真是好赖不分
你看你现在又凶我,我不要凶的哥哥呜呜呜轩轩把沾了一堆口水已经拉丝的棒棒糖还给他,又开始掉眼泪了。
盛铭风嫌弃地没接,语气不善道:小肉包,我哪儿凶你了?
你又叫我肉包子呜呜。
他举双手彻底投降:好好好别哭了,你是我祖宗行了吧?
盛铭风又许诺了二十根棒棒糖,好不容易才哄好这个小朋友,然后就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两条长腿非常难受地交叠着,自暴自弃怀疑人生。
看来无论大人小孩,都爱听好话,都吃这一套啊。
他很客观地自我审视了一番,想了想自己平日和林渐西的相处,顿时有点心虚。
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我脾气不好,难道这套表面功夫我还学不会了?
于是等林渐西从院长妈妈那儿谈话回来,就看见盛铭风正用一种极其温柔,甚至温柔到渗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林渐西。连语气也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干嘛?他警觉地回头,两只兔子耳朵滴溜溜地竖了起来,本能地觉得危险和不对劲。
你渴吗?要不要我帮你倒杯水?盛铭风温声道。
不用,我自己会倒。
那吃点东西吧,你一定饿了,草莓味的饼干可以吗?金发青年又道,眼神愈发柔和。
可林渐西却只觉得背后妖风阵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我一点都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