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挺好的,我很喜欢。乔默川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这段弹完了,你让他到我包间来一趟。
啊?经理愣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在男人极具威慑力的眼神之下,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应了下来。
于是等乔默川气定神闲地喝了小半杯咖啡之后,林渐西终于出现了。
许是因为没了酒吧的灯光交错,他漂亮的面孔此时看起来有些疏离,比之前更加矜贵,倒真像是个出身名门的小少爷。
乔先生,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到人的那一刻,林渐西似乎先是顿了一瞬,但态度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平和,好像前几天的不愉快没发生过一样。
先坐吧,男人很友好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给你点的。
林渐西不禁眉头轻蹙,但没等他开口,乔默川就低声补了一句:是那天晚上失礼的赔罪,我喝太多了,对你有些冒犯。
一提到这件事,林渐西脸色微变,抿了抿唇道:没事,喝醉了而已,我能理解。
那就好。男人往前一凑,笑得很是荡漾,你琴弹得这么好,从小学的?
在社团里学了点皮毛,只是平时的业余爱好。青年边说边往后撤了半个身子,语气不冷不热,抗拒交流的意味很是明显。
乔默川也不在意,态度依旧热情,兀自竖起大拇指扬眉夸道:那你的天赋也太厉害了,要是好好培养,说不定能成钢琴家。不过
他拖长了语调,眼里流露出几分真挚的担忧,你这样打两份工真的不会太累吗?
其实工作强度都不大,我也喜欢这里的工作氛围。
两人天南地北闲聊了一会儿之后,林渐西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面露难色道:抱歉乔先生,我的休息时间已经快过了,接下来还要继续工作。
先别急,乔默川却立马拉住他,眼里带着一点不甚明显的笑意,我已经和你们经理说过了,你今天接下来的时间,我都买下了。
然而这话似乎触及了青年的雷区,他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语气也变得生硬。
乔先生,我想您应该清楚,即便是老板,购买的也只能是员工创造的价值,而不是员工的时间。
当然,可你创造的价值就是服务顾客,不是吗?乔默川抿了口微冷的咖啡,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闻言,林渐西眼中登时就闪过一丝怒气,但他很努力地克制住了,一字一句沉声道:不好意思,我的服务仅限于弹琴的范畴,其余的价值概不售卖。
我还要工作,咖啡您慢用。他隐忍又礼貌地微微颔首,然后在转身的瞬间就沉下了脸色,只留下一个纤细挺拔的孤傲背影。
这样的背影,乔默川已经看过不止一次。但这回,他却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兴致盎然。
他越想证明这人是可以用钱弄到手的,就越是发现做不到。而且大概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现在的林渐西对他充满了防备。
就像一只十分警惕的刺猬,浑身上下都竖满了尖锐的硬刺,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却又不由自主地生出些奇怪的渴望
要是他肯把柔软的肚皮露出来任你揉捏,那会是什么光景呢?
乔默川黢黑的双眸微微眯起,等人快要走到包间门口了,才冷不丁突然开口道:你刚才弹的布鲁德里斯G大调奏鸣曲第三乐章,有一个小节错音了。
林渐西脚下一滞。
但你反应很快,后面马上即兴创作了一个段落,只不过后半段不够和谐,有的地方还可以更完美。
这话一出,林渐西马上回了头,虽然没开口,眼睛却明显比之前更亮了。
见状,乔默川心中微微一哂。
看来,他已经找到了攻破这个人心理防线的正确方法了。
既然已经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么干脆就差到谷底,这样只要稍微做出一点改变,就会触底反弹!
乔默川把彻底冷掉的咖啡往旁边一挪,其实,我倒有个改编的想法。
果然,林渐西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瞪圆了眼,讷讷地问出了口:怎么改?
像小刺猬看到最爱吃的枣子,欢喜地发出嗷呜的叫声,却又担心果子有毒,只敢小心翼翼地伸出肉乎乎的爪子悄悄试探。
这联想来得莫名其妙,乔默川连忙用拳头抵住下唇,掩饰住自己嘴角快要溢出来的笑意,神色轻松道:一会儿我弹给你听,如果能让你满意
他下巴轻轻一扬,语带诱哄,我们就交个朋友怎么样?
说完,他也不等人回应,直接起身大步迈出包间,径自朝着外面那架三角钢琴走去。
咖啡厅里的其他顾客都在专注地忙自己的事,没人注意钢琴师悄悄地换了人。乔默川一身西装革履在琴凳上坐下,然后转过头,和林渐西遥遥对视。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好像只装着一个人,也只为那一个人演奏。
被牢牢注视着的青年薄唇微抿,不大自在地抬手动了动额前的碎发,避开了他炙热的目光。
乔默川嘴角一勾,很快收回视线开始了演奏。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琴键上或轻或重地流连,先是娴熟地弹了一段原曲,而当第一个错音出来之后,林渐西的双眸一下子瞪大了。
男人此时弹奏的旋律,居然和自己方才那段将错就错,随心而动的即兴创作分毫不差!
那段信手拈来的和弦,便是他自己再试一次,恐怕都难以弹出一模一样的来,但乔默川只草草地听了一遍,却能完美地复刻!
而紧接着,琴音转急,传递出来的情感也在一瞬间骤变,每一个顿音的急促弹跳都带着特别的意味,就和他这个人一样霸道又强势。
但细细听来,却是恰到好处,旋律如流水般顺滑,节奏游刃有余,而且把林渐西原先曲调里的些微瑕疵也一并剔除,确实是一段更成熟的改编。
等到一曲终了,乔默川收回手,面上闪过一丝满意,可回头一看,发现青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这么花心思为人演奏,结果对方居然连听都不听完,就这么跑了?
乔默川立刻不满地拧起眉头,正要喊人去找,秘书却在这时打来了电话,说公司里有紧急文件等他处理。
他只好强压下心中的不悦打算先行离开,但没走出几步,却被经理叫住了。
呃乔少,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男人面上带着明显的拘谨,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僵笑着开口道:就是弹琴的那个小林,他他给您点了一杯venskab。
他其实也不知道林渐西在搞什么鬼。
乔大少是什么人?咖啡厅的最大客户,平时在这里有预留包房,消费都是直接记账,想喝什么还需要他一个兼职钢琴师来买单吗?
但是一想到乔少点名让人去包间,两人似乎还相谈甚欢,说不定真有些不为人知的交情,便也就硬着头皮照做了。
而乔默川却不禁眉心一跳。
venskab,丹麦的一种花果茶,曾是皇家勇士决斗之后的特饮,代表的是对彼此实力的认可以及化敌为友的决心。
所以,这根本就是林渐西一次别扭又无声的软化!
原来他一言不发地悄悄溜走,就是为了这个。
果然符合他的性子。
一旁的经理看他眼神古怪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是被林渐西莫名其妙的举动惹得不高兴了,怕自己被连累,连忙干笑一声准备甩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