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
傅均城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的视线轻轻瞥过徐曜洲凌乱的衣袍,似乎是在匆忙间被树枝挂的。
像戏中狼狈不堪的小公子。
哪有半点平日里气定神闲的样子。
徐曜洲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眼中带着隐忍的光,朝傅均城伸出手去,压低了嗓音道:先起来。
他很努力地压抑着久难平息的情绪。
可他的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闻言,傅均城徒然意识到,自己身下还压着一个。
对方被这次的意外吓得不轻,身体僵硬的一直没回过神,还死死攥着他的衣领。
傅均城好不容易才哄得那人撒手,随即抓紧徐曜洲修长白净的五指,顺着徐曜洲的力道站起来。
能感受到徐曜洲凉透了的掌心。
还好我反应快,傅均城说,不过你别担心,我
傅均城说着说着,蓦地没了声。
徐曜洲突然抱紧了他。
手环在他的腰间,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
徐曜洲还戴着发套,乌黑顺直的长发拂过他的肩颈、他的手臂。
耳尖也有些痒。
感受到腰际越收越紧的那双手,傅均城浑身僵硬,不敢随意动弹,只得小心提醒:我没事,真的。
徐曜洲:
傅均城偷偷拿指尖戳了戳徐曜洲的腰脊:旁边还有人看着呢
徐曜洲:
徐曜洲抱紧傅均城,深深吸了一口气。
能体会到自己的心跳,在长久的死寂后,才感受到怀中人鲜活的体温,再次跳动起来,越跳越快。
有人看着又怎样?
他们想看,让他们去看好了。
徐曜洲突然想起那个曾经在梦中千百次出现过的场景。
起初只是残阳如血的那片天,烈烈火光如一只巨大的丑陋怪兽吞噬着周遭万物,而傅均城就站在那片火海中,站在他的眼前,澄澈的瞳仁眸光发亮,倒映着四周摇曳的星火。
后来梦得多了,像蔓延的时光长河,又有了新的画面。
他梦见自己虚弱地瘫坐在越烧越烈的房间中,动弹不得,只睁眼闭眼间,就艰难地像过了半个世纪。
直到傅均城火急火燎地朝他冲来
拉着他的手,凭他怎么劝阻都不肯松开,信誓旦旦地用自己的生命发誓,说死也要保护他。
但梦里的他不过是个累赘。
他怕傅均城再也逃不出去。
可是他走不快。
他全身都疼,有腥潮铁锈味混着令人窒息的呛人烟味钻进他的喉咙里,身后滚滚热浪噼里啪啦得烧个不停,随着滔天的炽热气流划过他的耳畔,带来振聋发聩的爆破。
很奇怪的,他被傅均城拉在身后,抬眼的时候,最先望过去的竟然是对方发红的耳尖。
傅均城的耳朵是真的很容易红。
明明嘴上还逞着强,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偏偏每次都因为耳尖的那一点绯色露了馅,连着后颈那一大块白得刺眼的皮肤,都敏感到不行。
这一点他曾经是不知道的。
后来有回被傅均城逗弄调戏了,被他恶劣地欺负回去。
想看傅均城求饶,想要这个人哭。
想看对方在柔软的枕间露出那半张好看的侧脸,咬牙愤愤瞪向他,连那双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眼睛也在怒视间泛起浅淡的潋滟红色。
凶巴巴的,但又舍不得将他推开,在小声嘟囔间背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报复性地深深陷进他的肌肤,越抓越紧,划出几道浅浅的痕迹。
他突然想,他可能撑不住了。
但傅均城得活下去。
傅均城明明不用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不是为了他,傅均城也不用受这些苦。
他想起曾经跟傅均城说过的那些话,话里藏着他的执念和奢望,藏着他的情难自禁。
别丢下他。
也别喜欢别人。
他以前是真的很怕傅均城会忘记他。
忘记他,抛弃他,转眼就跟别人好。
他甚至百思不得其解过,像傅均城这样好的人,究竟喜欢他什么。
可现在他觉得,如果傅均城忘记了他,好像也不错。
如果他不在了的话
反正他也不在了,还记着做什么呢。
傅均城又偷偷推搡着他,小声唤了一句:徐曜洲
徐曜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多久,猝然回神时,就像是穿过无尽的悠悠岁月,又重新活了回来。
唯有心口的位置还一抽一抽的疼,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沉默间,徐曜洲突然松开了手,低垂着眼避开了傅均城的视线。
傅均城就是在这时多看了几眼徐曜洲的脸。
原本还想活跃气氛,调侃徐曜洲几句,笑他胆子怎么这么小。
傅均城嘴唇轻轻动了动,视线落在徐曜洲那双微敛的桃花眼时,到了嘴边话,顷刻间就散了。
你
傅均城愣了愣,目光定格在徐曜洲泛红的眼尾,连半垂的眼睫都还残留着丁点微不可见的潮润。
他忽地噎住,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脑海中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是他误会了
还是徐曜洲哭了?
这个认知让傅均城瞬间就慌了。
他的眼光追随着徐曜洲,便再也动不了。
他把徐曜洲惹哭了?
怎么办?
因为他?
傅均城忽然有些头疼。
他要怎么安慰徐曜洲?
毕竟他上辈子将莫挨老子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哄人的本事实在是很差。
剧组决定临时休息半小时,徐曜洲直接回了房车里。
傅均城也跟着徐曜洲一起坐在旁边。
徐曜洲不出声,傅均城也就不说话。
最后傅均城实在是憋不住了,小心翼翼打量观察了徐曜洲几眼,轻声道:你刚才
徐曜洲终于有了一点动静,抬眼迎上他的眼光。
傅均城问:你刚才哭了?
徐曜洲:
徐曜洲抿了抿唇,又别开眼:没有。
傅均城说:我好像看见了。
徐曜洲闷声说:你看错了。
可徐曜洲越是这么说,傅均城越是不信。
明明就有。
怪不得要抱住他,怎么也不肯松开手。
应该是害怕被人发现,觉得丢人吧。
傅均城舔了舔唇,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嘴拙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