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到头终有报。
次日一早,秦瑾瑶坐在马车里,随着秦曼瑶一块去了明德馆。如今秦瑾瑶已经及笄,不会再去明德馆读书,但时常去探望恩师还是可以的。但实际上,秦瑾瑶今日的主要目的,却是找秦曼瑶说话。
前两日,秦瑾瑶曾经听孟锦悦说起过,如今夫子赵钦最为看重的学生便是秦曼瑶,因此常让秦曼瑶帮忙收拾古籍课本。收拾东西,难免要到清雅斋跑几趟。几回下来,孟锦悦便发现秦曼瑶所用的纸从原本几文钱一摞的宣纸变成了一两银子十张的玉扣纸。
玉扣纸薄如卵膜,坚洁如玉,通常只有内阁大学士的府上才有。
第60章
坐在马车里,秦曼瑶显得没有从前那么拘谨。似乎是在明德馆读书的缘故,她整个人变得开朗了许多,但眼神依然纯净如雪。
“长姐,夫子总是跟我们说,你是明德馆最好的女学生,许多读书好的公子都不如你。”秦曼瑶身体干瘦,笑起来也惹人心疼。但秦怀德与苏媚长得都好,因此曼瑶也精致清丽。
“往后你也是明德馆最好的女学生。”秦瑾瑶淡淡一笑,顾盼生姿。
曼瑶的眼神忽然灰暗下来,看向秦瑾瑶道:“夫人说我要嫁人了,下个月就不用去明德馆读书了。”
“你不想嫁人?”
“那要看嫁给什么人。”曼瑶有一瞬执拗,但转眼又泄了气。“夫人说,商贾有商贾的好处,往后至少不会缺衣裳首饰了,母亲也不必那么穷。”
“但,若是能嫁到内阁大学士府上,成为禹乘青的妻子,或许会更快乐?”秦瑾瑶语气轻柔试探着。
曼瑶小小的眼睛顿时惊异万分,脸蛋羞得粉红,随即却又黯然道:“我,人家内阁大学士府,怎么能瞧得起我一个小小庶女。长姐,我求求你,这事不要与旁人说了。乘青公子待我极好,可他自己也明白,内阁大学士府的嫡子,不可能娶庶女为妻。”
秦瑾瑶唇边一抹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转眼已是数月。这几个月里,苏媚没少给秦怀德吹耳旁风,秦怀德一向耳根子软,又确实有些心疼女儿,便叮嘱何氏不要急着张罗曼瑶的婚事。
何氏起初还不乐意,转念想想秦怀德的月例银子快发下来了,到时候自己大可借机要回管家之权,所以也便同意了。
可谁也没想到,刚开春的功夫,月例银子还没等拨下来,灵州城先闹出了瘟疫。皇帝库银吃紧,便张罗着让众大臣捐银赈灾。秦怀德在意名声,头一个说愿捐出整年的月银。于是,何氏惦记已久的银子又泡汤了。
这事让何氏心头窝了一股火,连新年都没过痛快。新年之后,何氏见秦瑾瑶治家有方,整个秦府被管得井井有条,下头的奴才一个接着一个变成秦瑾瑶的人,她的心下就又按捺不住了。打听着那商贾人家依然没定着平妻,何氏又动起了拿曼瑶换银子的念头。
这一日,她亲自端了一碗燕窝到秦怀德书房。虽是初春,但秦瑾瑶治下宽裕,并没有急着断了府里的炭火,所以秦怀德书房依然是暖暖和和的。
“老爷。”何氏不管家之后,身材日渐丰腴,脸上已经隐隐有了赘肉。秦怀德原本就不喜胖人,又一见她便想起那日哀嚎闹腾的场景,忍不住蹙了眉。
何氏心里一疼。什么时候起,她跟秦怀德变得如此生疏了?
“有事?”秦怀德语气还算温和。
“说是大事也是大事,说是小事也是小事。”何氏沉吟片刻说道。
秦怀德心道这是句废话。
何氏瞧他脸色不善,便不再卖关子,继续说道:“老爷,瑾瑶如今及笄,接下来便是月瑶和曼瑶了。”
“嗯。”
“瑾瑶和月瑶都是咱们府里的嫡出女儿,无论嫁给谁,咱们府里都是要添置嫁妆的。这么多年,虽说我给月瑶存下了一些,但要给两个女儿分,自然是不够的。话说回来,咱们秦府虽然如今瞧着不错,可老爷您心里明白,咱们可不是什么积年的富贵,那库房如今也只装了一小块罢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秦怀德撂下手中狼毫。
“老爷,说白了,咱们能给瑾瑶和月瑶出得起嫁妆,但出不起一份配得上从一品大员颜面的嫁妆。瑾瑶之前说手里有一万两银子,只怕也快要花完了,咱们的田地铺子也只能维持家用罢了。您若是想让瑾瑶和月瑶嫁得体面,就得让曼瑶那孩子受点委屈。”
“你的意思是?”
“是让曼瑶嫁给我之前选的宁家。宁家虽然是卖肉包出身的商贾,但如今人家光铺子就不知开了多少,走到街上,谁不叫一句宁老爷。曼瑶嫁到他们家,也不算委屈。最重要的是,人家不挑咱们的嫁妆多少,反而要给咱们厚厚的聘礼。老爷,您三思啊。”
“可是,大厉虽然不轻商贾,但也少有官员与商贾结亲的道理。”秦怀德叹道。
“怎么没有。”何氏起了劲头。“太仆寺卿的妹妹嫁给了开胭脂楼的,盐运司副使的女儿嫁到了酒楼,还有宗人府副理事、钦天监监判家的庶女……这些不都是吗?”
“这……”秦怀德沉吟半晌。他也不得不承认,比起那些积年富庶的人家,秦府的确是禹州新贵,远不如人家家大业大。
“瑾瑶也罢了。月瑶那,可是有岳父母看着的。”秦怀德叹道。
“对啊。”何氏拍着巴掌道。
“如此,你去把苏氏叫来,你也问问她的意思,毕竟是她的女儿。”秦怀德吩咐道。
何氏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苏媚?她半个不字都不敢说。这么多年,她也就只配看自己的脸色过日子。
果然如何氏所料,苏姨娘进了门,并没有秦怀德想象中的不高兴,只是低头俯首,说愿听老爷夫人安排。
如是,何氏更加欢喜。
“那这样,我这就出门去,去找媒人说合。”何氏就这宋妈妈的手披上外氅,笑呵呵说道。
“有劳夫人。”苏媚垂眸说道。
说实话,她有些死心了。秦瑾瑶这么久都没有动静,看来是没什么办法了。也是,自己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小的女子身上呢。
自己在府里十四年都做不到的事,她秦瑾瑶又凭什么能做到。
因此,今日苏媚不是不想说不字,而是不敢说。她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与当家主母争辩呢?更何况人家背后还有堂堂的大厉公主做靠山。
秦怀德看出苏媚的绝望,正要安慰几句,便见何氏又兴高采烈地走了回来。
“老爷,皇城司巡查亲事官郭颂郭大人来了!”
“郭颂?”秦怀德有些惊异“那,那可是摄政王的人。这样,你,你们先退下吧,许是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