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一个小厮过来,秦月瑶瞧着面生,又不知道这是谁的人,便没好气问道:“你是谁?赶紧给我倒口水来。”
那小厮却不说话,只是一味拿眼睛在屋里寻摸。
“你要做什么?”秦月瑶不耐烦这幅鬼鬼祟祟的模样。
那小厮却几步奔到了祖宗牌位前头,忽然看了一眼秦月瑶道:“听说蒙着吴氏的布脏了,我得拿下去洗一洗。”
说完这句话,没等秦月瑶反应过来,那小厮一把扯下了吴雁儿牌位上的蒙布。可他并不知道,那牌位上是由秦怀德亲自刻了吴雁儿的小像的,因此这蒙布一掀开,秦月瑶便看见了一个咧着嘴唇笑得浅淡的女子。
于是,旁边的秦曼瑶只听得嗷的一声,便看见秦月瑶咣当一声晕在了地上。至于那小厮,早已跑得没了人影儿。
那日过后,秦月瑶被牌位上的吴雁儿吓得大病了一场。
“母亲,吴雁儿来了,吴雁儿来了!她是鬼,她是个女鬼!母亲,你快把她送走,母亲,送走她,送走她……”
秦月瑶接连三日高烧,日日都能说出这些胡话来。起初秦怀德还肯来瞧一瞧,可听见句句都涉及吴雁儿,脸色便越来越差,终究是不肯再来,只是日日打发小厮来看看。
何氏皱着眉头,看向宋妈妈道:“怎么就查不出?咱们秦府拢共百八十人,一个一个让曼瑶去看,总能对上人的。”
宋妈妈蹙眉道:“曼瑶姑娘看了七遍了,可一个都不是。曼瑶姑娘也说了,那人进了祠堂是寻了半天才瞧见吴雁儿的牌位,可见不是熟门熟路的,怕是外头来的人。那两日咱们正在给修筑了瑾瑶姑娘小院的那些师傅们结算工钱,是有几个外头进来的。”
“那些师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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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宋妈妈叹道:“阿弥陀佛,夫人您忘了,那些人修建小院,按照您的要求,将那屋子修得寒凉潮湿,又冬冷夏热,这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我哪里敢请咱们禹州的师傅,是特意请江州来人修的。那日拿了银子,人家早已回了江州,老奴根本寻不得踪影了。”
“混账。”何氏气得腿软。“这事分明是秦瑾瑶搞的鬼!否则谁会闲着没事想到去拿吴雁儿那贱人牌位上的蒙布!”
“这倒也未必,平儿说了,秦瑾瑶主仆二人根本没出过小院。贵儿和祥儿也一直在院里做活计。”
“会不会平儿……”何氏刚要问,宋妈妈便十分有底气地摇了摇头。“夫人,那平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那是我的亲侄女,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呢。再说了,那秦瑾瑶没钱没势,平儿怎么会为她所用?”
“如此说,这府里怕是还有秦瑾瑶的人吧。”何氏忽然惊慌道。“若是府里有她的人呢?不,不会是她,她不过才回府几日。那就是吴雁儿,宋妈妈,是不是府里还有吴雁儿的人?”
何氏一把抓住宋妈妈的手,眼底一片慌张。“若是有吴雁儿留下的旧仆,一定会出手帮秦瑾瑶做事。那,那咱们岂不是危险了?”
宋妈妈一怔,随后赶紧摇头道:“不会不会,夫人安心,咱们当年早已把所有人手都换了一遍。五年前您就有过这样的担忧,咱们又清过一遍人手,断断不会有这样的事的。”
何氏稍稍安心,可太阳穴又开始跳了又跳。再一看床榻上高烧不退的秦月瑶,何氏只觉得一股股寒意爬上了心头。
“罪孽啊,罪孽啊。”她一遍一遍呐呐道。
如今母亲对自己不满意,秦怀德也与自己生了嫌隙,与荣姨娘打得火热,月瑶重病,自己的身子也不爽利。何氏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了无力之感。
可一想到秦瑾瑶,她不由得拧了拧眉,双手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秦瑾瑶,我怕她作甚。宋妈妈,去找人来,我要给母亲传话。哼,要是真撕破脸,她不帮我也不成。”
何氏料得不错,公主府果然有了动静,很快派人前来相谈。
何氏不敢怠慢,赶紧穿戴一番前去迎接。可直到去了才知道,来的竟然是当朝最有名气的写手温子然。
而秦瑾瑶便在此日见到了这位同行。
名门望族也好,清贵人家也罢,哪家都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阴私密辛。这些事有的时候瞒得住,但有的时候却难免会流传出去一二。流传出去的这些事往往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或是市井间的谣言。
而这些贵胄人家为了杜绝这些谣言,往往会请一些有名的写手,帮他们写出一些话本或是戏折子。这些话本更像是贵胄们的喉舌,替他们澄清谣言,说出他们想说的话。
所谓以毒攻毒,便是如此。
温子然便是这些喉舌之一。
今日,临安公主派温子然到秦府,便是为了让秦怀德说出一份足以服众的说辞来,向百姓澄清有关秦府的传言,洗刷自己的名声。再经了温子然的笔墨,将这些事写成话本传扬开来。
说白了,这些事利用的便是平头百姓对这些写话本之人的信任。
此刻,温子然手握一把白玉为骨的折扇,一袭白衫衬得君子如玉,面容清秀,文卷气十足。因秦怀德要面子,又为显家庭和睦,竟将家里的一众姨娘姑娘全都叫到了正厅,一同与温子然阐明事实。甚至就连大病初愈的秦月瑶也到了。
温子然见惯了这等场面,应对起来倒也得心应手。反而是秦怀德显得十分拘谨,连许多场面话都说不漂亮。
何氏倒显得自如多了。“公子如此年轻便书作等身,实在令人敬佩。对了,多年不见令堂,不知令堂可好?”
温子然噙笑,说起话如涓涓细流。“承蒙夫人抬爱,家父如今身体安康。家父时常提起,说十四年前初见夫人,夫人雍容华贵若牡丹初绽,实在惊为天人。”
何氏一怔,随即摸着自己的脸颊谦笑道:“人老珠黄了,不足为道。”
温子然款款而笑,继续道:“夫人不必过谦,您与秦大人实乃珠联璧合,一对妙人。就连生下的女儿也是惊艳高贵,宛如画中仙女。”
说着,温子然竟冲着秦瑾瑶温柔一笑。
秦瑾瑶一愣,随后听见小桃在身后道:“温公子认错了,咱们姑娘是半月前才归府的瑾瑶,左手边的月瑶姑娘才是您口中的仙女呢。”
温子然愣在当场,他虽知秦府的事,但却没见过秦府的姑娘,谁能想到这乡野出来的姑娘竟比那秦府养大的姑娘品格更贵重,容貌更出挑。
再一瞧秦月瑶,虽然也穿金戴银,可毕竟是病了一场的人,双眼无神,嘴唇上的蜜也掩不住上头的干裂,眼眶更是乌黑一圈,实在称不上漂亮二字。
他不免有些讪讪,呵呵干笑一声才缓过来道:“月瑶姑娘金尊玉贵,瑾瑶姑娘清丽脱俗,都是妙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