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崇州看不见里面情景,只能自顾自说,“宴席开始之前我恰巧遇见谢世叔,他便拿着这个盒子,说等到待会儿给你。后来、后来我趁人不注意,便把盒子找出来了。”
清宁视线有些模糊,声音却依旧冷淡,“如此多谢你,那可否烦请你说说宴会上的事情?”
元崇州本就是为此而来的,这场宫变很快,悄无声息,他作为一个局外人只来得及看清来龙去脉。
那日太子宴请几家人入宫赏宴,宴席上有北魏送来的舞女,有秦地美酒,更有后梁的武戏。
诸位大人们尽管见多识广,但也耐不住美人在怀温香软玉,美酒放了近二十年之久,入口甘醇,幽香四溢,喝不过多久便醉倒一大片。
但这时,忽然有人道谢思霄心怀不轨,带了刀剑入殿。
谢思霄欲出列辩解,但一炳短刀真从袖中掉出来。质疑他的人姓崔,他怀疑是崔家人污蔑,在大殿上当场与人起了口舌,小辈们喝酒上了头,竟然打起来。
届时,有人大喝一声“崔、谢二家谋反”,太子大惊,被人护送出了殿后让侍卫入内殿,落了锁趁乱把里面的人杀得一干二净。
如此,崔家死了三人,谢家死了四人,另有些小世家,这些人都是家中顶梁柱般的存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无法挽回,也不能洗刷掉他们身上罪名了。
四皇子说完后良久不见动静,试探似的喊了一声。
稍后依旧无声响,他心中一怔,站起身来一脚把屏风踢倒在地,就见那人脸色惨白靠在美人靠上,青丝未束,垂落在地,若不是还有呼吸,他会以为看到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送走太医和四皇子后,流光愤愤不平地抱怨定是四皇子说话又没轻没重,才让清宁又犯了病。
她把药熬煮好端进屋,清宁已经清醒多了,她刚才只是因为受刺激过度而已。
见流光进来,清宁挣扎着从被中起来接过药碗,一口喝了个干净,喝完才皱起眉毛用帕子擦拭嘴角。
流光看她面色焦急,忙把她扶起来,问道,“姑娘,您有何事?”
清宁抓住流光的手,“你找人把宫中消息送出去。尽快。舅舅死的消息传到外面,有谢家养的信鸽和驿马,最多半个月就到北疆,届时二、二舅应该会带兵入金陵勤王。”
流光愣了一瞬道,“那岂不是正好,也能让二老爷给老爷平反,再不济也能把您带回去。”
清宁苦笑,“你都能想到的事情,元崇德想不到吗?所以他定有后招,你多带上财物,派几人出去,若不行就在未央宫外等施家公子,再去求求他。二舅心思浅,是个莽夫,先找大夫人或者老太太把他劝住。”
流光听完泪水已经落下来,边哭边道,“那以后还能替老爷平反吗?”
清宁默默看她。
流光泪水越流越多,“怎么就这样了呢?怎么敢有人对谢家这样?”
清宁茫然看着窗外,“是我的错,成王败寇罢了,都怪我,我早该想到的。”
第65章 ·
清宁怕小宫女们脑子笨, 便把若月一同遣了出去,宫殿门口守着侍卫,就混在御膳房送饭的人里。
等到若月出去后她心中依旧不安, 只能靠坐在床榻上读一本谢玉瑛送来的道经。
外间万里无云,可惜不能扫清她心中的阴霾。
流光在一旁无声息地流泪, 还试图绞尽脑汁给她讲笑话。翠玉是宫里的人, 反倒情绪好上不少, 手脚麻利地替上若月的位置。
见清宁看不进书,她道,“不如给娘娘讲讲宫里的事情吧, 就当打发时间。”
清宁随意允了。
翠玉就道,“我被采买进来的时候才六七岁,那时候年纪小,不过遇到好心人,也没受过欺负。不过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们一直住在宫里,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样,所以很羡慕能出去采买的小太监, 也很好奇您。”
清宁在她话音中渐渐平复心绪,道, “到了年纪你们自然会被送出宫,宫外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只是自由罢了。”
翠玉苦笑道,“其实自由也好。”
她说完就去端了些点心过来。清宁晚饭吃得很少, 菜怎么端上来就怎么端下去。翠玉伺候清宁几月后也知道她爱吃清淡不腻的糕点,恰好御膳房里送来茯苓酥和桂花糖藕粥, 她用炉子温了温才放在桌上。
清宁本不想吃,不过被劝过几句后稍稍喝了半碗。
热粥下肚,她心情又平和了一些,想起良久不见系统,便把它喊出来。
她想了想,淡淡道,“到如今这时候,你总该说说实话,譬如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清宁早该想到它的言语缺漏,因为无论换了什么时候,元崇德都不可能娶苏青玉为正妻,所以它所说的甜蜜结局必然是假话。
脑内安静了良久,系统才结结巴巴说,“没、没有目的,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哼,读书人的骗怎么能叫做骗,这是言语艺术。”
说完就消失了,任凭清宁怎么叫也不出来。
清宁心里涌起一股苦涩,只恨自己当初被它的言语牵着鼻子走。她落到如今这番境地,它的误导总要占了三分。
但如今多想无益,清宁收拾好心绪,正要吩咐宫女进殿伺候她更衣净面,忽然听见外间一声通禀。
清宁来不及梳头,只能穿了外衣出去见驾。
夜里夜色渐深,她到外殿时太子殿下早已到了,站在大殿正中。他和前几日又有些不同,面容似乎更冷峻了些,眉毛皱起,和前世登基后的模样越发接近。
那时候清宁喜欢坐他怀里,还摸着他下巴取笑过他为何不爱长胡须,是不是在宫里久而久之也成了太监。
结果不言而喻。
但清宁目光却未注视着他,而是落在他身后侍从押着的一名宫女身上。
流光先惊叫了一声,“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