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冠少年“呵”了一声,斜睨他们。
清宁想了良久也想不起这号人物,她常年混迹在纨绔圈子里,无论姓谢还是姓施的都和她玩得挺好,众人知道她在谢思霄面前说得上话,故而无人敢招惹。
所以想来这就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人物,而且这是四皇子的事,他越吃瘪她越开心。
遂让开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四皇子回头,一脸怨念,“谢兄,你怎么不肯救救我?”
清宁抱着手臂含笑看他,“正巧臣也想看看殿下风姿。”
四皇子越发委屈,活像个被人踢了一脚又被淋湿的狗崽子。
清宁目光却冷淡下来。
她不是心肠硬的人,这乃是因为她自小在谢思霄悉心教导下长大,又受宠爱,故而从来不会斤斤计较。
当年她新嫁给元崇州,一边替他打理事务一边收拢谢家人,但过了一段时间,宫里宫外就有了流言蜚语。
清宁索性把琐事交给元崇州,只专心宫务。不过元崇州初次当皇帝,又一直被其庶兄打压,于政事上十分无能,几日后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求清宁帮忙。
清宁先是不肯答应,这位天之贵胄居然在她宫殿外睡了整整一夜,外面下着狂风骤雨,他不肯离开,蜷缩在房檐下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次日他染了风寒,迷迷糊糊的时候握着清宁手问她,“阿宁,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时候是一样的眼神。
她为了这样的眼神就甘愿为他遮风挡雨。可是他后来杀她时,明明也是这么看着她的。
清宁忽然整了衣袖,出主意道,“兄台,骑马射覆有什么好比的,我听说四皇子特别擅长作诗,你们不若边骑马边作诗,比文又比武,想必十分有意思。”
大家都知道,四皇子哪会作诗,他就是一绣花枕头,功课作业全靠人操刀。
于是等清宁说完,大家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目光一言难尽:这人实在太损了!
四皇子一直被人捧着护着,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差点被气哭。
他们出了门,却看见此时一辆牛车已经从不远处过来。这辆轻便的牛车车身是深黑色,上面立着一把大圆伞,不用人说清宁已知道里面坐着大姑娘。
因这车左右周围拦着许多人,有送花儿的,有送木瓜的,恐怕也只有谢家玉人出行能有这万人空巷的奇景。牛车侧边的帘幕被撩起来,正能看见佳人穿着雪白的轻纱端坐在车中,半张侧脸眉眼弯弯,唇边含笑,似乎有些无奈的笑模样。
清宁再去看四皇子,他已经看痴了。
她不知为何还是有些意难平,小声抱怨道,“殿下让我来就是来这里陪你偷看姑娘们出行的?可真有德行。”
四皇子让清宁看她脚边背篓,里面装了一篮子开得正艳的桃花。他小心翼翼道,“你去替我送送呗,这花儿是我今晨采的,足足采了一个时辰。”
说着就给她看他的手,上面果然有些被枝干划伤的痕迹。
清宁踩了他一脚,“让我这会儿去送,你做梦。”他也不看看牛车左右有多少人,更何况她是谢玉瑛姑姑,她一个淑女可丢不起这个脸。
“若你答应我,我就送你海棠坊的簪子。”
话没说完,又被清宁踩了一脚。
“少废话,”她翻着白眼说。面子可不比一支簪子重要?
他们离得很远,并不能被大姑娘看见。远远看着大姑娘的丫鬟珍珠无奈把人驱逐走,可是他们依旧舍不得走开。
清宁挺奇怪的,据她所知,大姑娘一直被养在深闺中少见外男,要么在觉明寺修行,那么四皇子到底是为何对她如此情根深种呢?
这事儿她上辈子就没闹明白,这辈子依旧想不通。不过既然想到了,也就问了。
四皇子转头不看她,向往道,“这样的姑娘怎么不值得我一见钟情?”
清宁细细咀嚼他的话,慢慢懂了。
这世界上多的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大姑娘这样的模样,这样的才情,四皇子要不喜欢反而奇了怪了。
两人吵了一会儿就分道扬镳,清宁想着流光说起的桃花露,于是在野外摘了些桃花放在篮子中慢慢走回亭中,亭子里诸位姑娘们正在喝茶聊天,她正要走过去,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呼救声,闹哄哄的声音传来,还有夫人小姐们惊慌的喊叫声。
清宁转过头去看,发现一个姑娘不知何时掉到水中,湖水时不时把她淹没,看起来凶险得很。
她环顾四周,小溪围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下水去救。其实这也不奇怪,这些太太小姐们哪个会游泳?哪个又舍得屈尊救她。
“要不还是喊家丁?”
“怎么连一个会游泳的丫头都没有。”
大家讨论好久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清宁看得心焦,趁人不注意把篮子丢在一旁,挽了袖子直接跳下去。
她会游泳,水性还不错,当初住在小桂花胡同的时候,每到夏日她就会去附近的小溪里游泳抓鱼,竹君拦不住她,就任由她去了。
“哎呀,小姐、小姐,”流光眼睛尖,看见她跳下去连忙跑到河水边,可她不会游泳,只能站在岸边眼巴巴看着她们。
清宁跳下去意识到这条小河的水并不深,不过两米有余,无奈长期未清理池塘底积满淤泥,清宁游到河心时看见对方已经陷入泥水中。
她慢慢潜过去,直到抓住那人手臂才发现居然是青玉。青玉已经晕过去了,她一张小脸惨白,睫毛慢慢抖动。
清宁在一刹那间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抓住她的胳膊,慢慢向上浮。
“我欠了你的。”青玉似乎听见她的话,茫然睁开眼,死死抓住她胳膊,就像要把她拖下水一样。
落水的人是没有理智的,清宁把她手臂托在肩膀上,她就像藤蔓一样缠上来,死死缠住她,快把清宁缠到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