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冷。”
他仰脖解了襟扣,脱了衣裳跨腿入榻,直接将她拉到了身下。
“过会累了,你便不觉得冷了。”
这一夜,大概是他平生首次,在女人身上温柔小意,却不肯尽兴索取。待她累极睡下后,他捧过她有了温度的脸颊抚着,眸中几多复杂。
离开前,他朝她俯身,灼烫的唇落上她的,抵开了她细白的牙齿。
此后,他每晚都来,夜夜床榻摇动不休,直至夜半时分。
她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催眠的方式,每个夜晚攀着他的肩膀细喘,在极致的沉溺中短暂的忘却那些可怖,继而由身体的疲惫带着,堕入沉沉的睡梦。
一连十来日的光景,她似多少从那件事里缓过阀来了,至少脸不那么煞白了,眼也不那么虚无了。白日里也按部就班的缝制着军需用物,看似与人交流如常,生活亦如常。
只是在他看来,她离彻底恢复还差得远,很明显的一点是,她比从前安静太多,眉眼间也沉寂了许多。如今从她的脸上,他几乎再难见到轻松欢悦。
他总觉得,她内心似压抑着什么,而且还是与他有关的。因为每夜里,她看向他的目光一日比一日的晦暗,湛黑的乌瞳里下似藏着汹涌的暗流。
他没有问她,只是在等,等她爆发的那日。
夏去秋来,当萧瑟秋风吹落树上黄叶时,时间已是景和四十七年九月。
夜半时分,时文修从梦中惊醒,猝然从床榻上弹坐起来。惊恐欲绝了片刻后,于昏暗中,她伸手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脸,由缓至疾的喘息。
她又做梦了。
这回她梦见了与刘老汉相识的一幕幕,从在辎重营里与他唠家常,一起跋山涉水的行军那幕起,至她手起刀落,在他悲鸣声中将他脖颈砍断的那幕止,所有的画面贯穿起来,让她觉得自己好似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可这不是电影,而是纪实片,她也不是置身事外的观众,而是身处其中的当事人。
她忘不了他临死前看她的最后那一眼,那一眼有怨有恨有悲,又似有乞求与不舍。人之将死,其情也真,他在痛恨她不念旧情,告发他之余,是不是也有悔过之心?
她知自己不该这么想,不该对叛徒有所同情,可她就忍不住的去想,或许,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再或者,若是能劝降他,是不是可以让他将功折罪?
愈这般想,她就越痛苦。
如果人不是她亲手所杀,她或许还不会这般煎熬痛苦,迟迟不能释怀。可偏人死在她手里。
她不知旁人遇她这种情况,是不是也是这般感觉,一边反反复复寻找他该杀的理由,一边又颠来倒去的替他寻找一线生机,试图推翻上述理由。
盼他该死,又怕他不该死。
纠结,痛苦,煎熬,不得解脱。
早在她惊起的那刹,他也醒了过来。
她的那些煎熬难受皆被他纳入眼底,他的心绪不免有些起伏,内心深处亦多少有了淡淡的悔意。
若是早知她反应如此强烈,那当时,他手段或许会稍许温和些罢。
复杂的情绪也不过几瞬,他就抛开那些没来由的思绪,转而伸手熟稔的抚上她腰间,欲要一如既往的拉过她压入身下。
腰间抚摸的手,以及那熟悉的力道让她回了神。
她的眸光从腰间的那粗糙有力的掌腹,慢慢移向他五官深刻的面上。
不知从哪日起,他就留在她这过夜,直至天亮再去军营。他在府衙那住处,已形同虚设,连公务都搬到了她这小小的屋子里。
他似乎在无声的补偿她。
可是,她心底深处却对他有种难以形容的怨意。
她时常想,若不是他,她不必经历这一切。
她如今承受的这些煎熬,都是他带给她的。
在他搂着她的腰身欺身过来的时候,她却反手一推,狠狠用力推开了他。
毫无防备的他就被推至了一旁。
反应了瞬后,他骤然抬眸,深沉的眸光死死盯住她。
窗外的月色透来朦胧的光,昏暗的光线里,他隐约看到,她那双湛湛的乌瞳里,不复往日那种压抑下的安静,仿佛跳动着火光,熊熊燃着,似要凶狠的将人灼烧殆尽。
这一刻意识到什么的他神色骤凝,收敛了刚才那瞬的沉厉,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情绪纳入眼底。
黑暗中,两人默然相对,似在无声的对峙。
只是那压抑的渐重呼吸声,与愈发急促的喘息声,昭示着二人并不平静。
她看着他,突然就朝他扑了过去。
“赵元璟!”
坐在他腰上,她咬牙切齿的喊他。
人扑来那会他只觉腰上猛地一沉,双手下意识的搂抱住她。尚未等他感叹她的胆大,就被她这声喊给震得惊住。
“放肆。”他盯着她道,却不见怒,“你知这名讳谁人能叫?”
她手指死抠进他肩膀里,双瞳里依旧是火光烁烁。
她管他能不能叫,这一刻她满腹皆怨,不想再承他那主子爷奴婢那套。
他盯她片刻,低沉着声问:“如何知道本王名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