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懒散散地梳起头发,发间只簪了两只颤巍巍的金蝶,眉心间再点一枚月牙形的金花钿,便添了一丝娇贵气。
待她抬起手去够那穗子,袖衫从臂弯滑落,露出底下莹莹肌肤。
立时便令人想到了“冰肌玉魄”四字。
瞧着实在是个世间难寻的美人。
说来也怪,这里人烟罕至,除了这般美丽少女,只不远处还立着一个蓝衣青年,以及他身后的老仆。
青年头戴玉冠,腰间配玉玦,面容温润。抬眸望见那少女的模样时,他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惊艳,但很快便又被按了下去。
青年身后的老仆不由催促道:“主子,快,快去罢。事情不能再拖了……”
青年闻声,目光恍惚了一瞬,这才挪动了步子。
他姓季,名垣,字长安。
乃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小郡王。
一月前,他随三皇子前往荆州赈灾,途中遭贼人暗算,流落破庙。而后在庙中遇着了那少女。
他们不便泄露身份,就自称是要赴京赶考的书生。
少女听罢,双眼一亮,竟是收留了他们,等到他们整装休养好后,才送他们离开。
那少女生得多美呢?
美如画描,如水中莲,如天边月。
她不染世俗尘埃,生来懵懂可爱。
是京都中绝不会有的那类女子。
季垣见之难忘,便动了心思,想要接她入京,于是赠了一些贴身之物给她,向她求娶。
不费半点力气,少女便点了头,还欢欢喜喜地说,要来筹备他们的婚礼。
可少女无父无母,长在深山。这般出身,自然是做不了那正儿八经的郡王妃的。
但季垣一想,若是只在深山中办一回婚事,又不让旁人知晓,只哄一哄少女,倒也无妨。
且愈见少女费心思地筹备婚礼,如此直白不扭捏,季垣便越觉得她实在可爱动人。
少女同他说:“等大婚那日,我要宴请宾客无数,场面便热闹了。”
季垣听罢也只是失笑。
她何来亲朋好友?从哪里去宴宾客呢?
直到七日前。
皇族中供奉的仙长,突然返京。
随后三皇子带仙长来寻他,说那少女不是精怪,便是鬼魅。莫说与之成亲了,就是与她一同待得久了,恐怕那阳气也要被吸食殆尽。若是碰上凶恶的,只怕血肉和骨头都要被拆了吃掉。
季垣的父母听闻后,当场吓得晕了过去。
而仙长抚了抚颌下长须,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精怪鬼魅者,心思狭隘,睚眦必报。你便是逃了千里万里,她也能找到你。你既与她口头上定了亲事,不如就借这个名头,问她索要贴身之物,再要她生辰八字。精怪都有一颗魂珠。若能拿到魂珠,那就最好了。”
“你莫要看她年纪轻容颜美,实际有几百岁了也说不准。似她这样修炼成人形的,手中定然还有不少宝物。你若是能从她手中取走,献给陛下,那就更是大大的好事了!”
“……”
“夫君。”少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嗓音清甜。
季垣的思绪就此阻断。
他抬起眼眸,落在少女身上。
少女似是个不知羞的,二人口头定亲后,便称他“夫君”了。
只是少女不通世事,自然也不通男女之事,与他倒从未有过亲近之举。
想到此处,季垣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什么。
若是亲近了,是不是便会吸走他身上的阳气了?
季垣喉头轻动,唤了声:“阿晶。”
乌晶晶指着那灯笼穗子问他:“好看么?阿俏亲手编的。”
阿俏是少女的侍女。
也是陪在少女身边唯一的人。不,兴许那也不是人。
季垣艰难出声:“……好看。”
他说罢,拾级而上,指着自己的肩头道:“方才下了一场雨,我身上湿了。”
少女心头从无烦恼之事,心思自然不够细腻,时常注意不到这等细节。
乌晶晶轻轻“啊”了一声,忙起身,轻轻踮脚,再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