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她看清他的眼神时,她突然清醒了过来。又是这个眼神,阿清又变成了另一个他。
见她脸色微变,颜清突然松开了皱起的眉头,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用一只手撑起上半身半卧在床榻上,宽松的寝衣随他的动作门户大开,毫无保留地露出了他轮廓分明的上半身。
凌蝶儿微微移开眼,却被他伸出手捏住了下巴迫使她移回视线:“怎么?醒来之后见到的是本王,很失落?”
“只可惜,今日陪在你身边的,不是他,而是本王。”颜清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她。
“妖王陛下说笑了,”凌蝶儿笑了笑,“无论是阿清还是陛下于蝶儿来说都是一样,又谈何失望可言?”
“呵,”颜清冷笑了一声,他狐狸眼微微眯起,像是警告一般,“别把本王和那个废物一并而谈。”
凌蝶儿一愣,她垂眸:“陛下所言,蝶儿谨记于心。”她眸中暗流涌动,看来事情远非她先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嗯。”颜清并未过多谈论,他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松开手下了床。
“进来。”颜清整了整衣领,对着大门说道。
“是,陛下。”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茈萝带着数十个各自端着服饰或配饰的小妖进了殿,他们放下东西后便出了殿,来了一轮又一轮。
凌蝶儿震惊地看着那堆成小山的金银珠宝:“这么多?”会压死人的吧,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似乎又开始酸疼起来。
颜清却皱着眉拿起那件用天蚕妖丝编织起来的红衣:“你们就给她穿这个?”
凌蝶儿定睛一看,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件衣服“略微”有些奔放,她可能招架不住。
茈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这只是其中一件,陛下若是不满意,其他还准备了好几件衣物供陛下和姑娘挑选。”
凌蝶儿见事不妙,立刻挡在了茈萝身前:“陛下息怒,不必为此小事大动肝火,气急伤身。”
颜清一直在留意她,自然也不会错过她先前点头,他突然嘴角勾起,眉尾微微一挑:“既然妖后都不在意,那便这件。”
果然……凌蝶儿深知他的喜怒无常,对此结果也早有预料。
“那便让茈萝为我穿衣打扮吧。”她弯下腰扶起茈萝,朝颜清笑了笑,“陛下还请自便。”
颜清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他像是被气笑一般:“听妖后这意思,是要赶本王出去?”
凌蝶儿笑了笑:“这里堆满了我的东西,已无陛下穿戴之地,此番是为陛下考虑。”
“无妨,”颜清突然笑了起来,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显得愈发妖艳,“你先梳妆完再轮到我,也是一样。”
茈萝战战兢兢地扯了扯凌蝶儿的衣袖,小声道:“蝶姑娘……”陛下是怎么了?昨日还与蝶姑娘如胶似漆,怎么今日就像是敌人一般针锋相对?
凌蝶儿回握住她的手:“既然如此,那还请陛下稍等片刻。”
“茈萝,”凌蝶儿回头看她,“过来吧。”
茈萝点了点头,端起那件红衣跟在凌蝶儿身后走进了屏风。
颜清坐在桌前,自顾自品起了茗。过了好半晌,身后才响起了脚步声,他回头一看,金瞳微张,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滞。
凌蝶儿有些不习惯地红着脸走出了屏风,她纤细的腰肢无布料的遮挡,雪白的肌肤映入眼帘;胸口的衣领低垂,甚至可以看见初具轮廓的沟壑;衣摆开了长长的叉,走动间修长匀称的腿一览无余;红色的天蚕妖丝上用金线勾勒出九尾狐的图案,金粉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夺目,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纯洁却又妖异。
颜清自那一眼的惊艳后,脸色就沉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裸露大片肌肤的后背。
终于,在茈萝第三次因害怕而手抖导致插不上发簪后,他起身走到凌蝶儿身后,沉着脸说:“滚下去,本王来。”
“是!”茈萝行了个礼,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颜清转身走到那堆衣物前,左挑右选后直接撕下了一层红色的鲛绡披到了她的身上,看到她的穿着明显严实了许多后脸上的怒气才稍缓。但事实上,若隐若现的娇躯却比一目了然更加勾人。
凌蝶儿学着他挑了挑眉:“看来陛下有些不满方才的选择。”
颜清皱起眉冷哼一声,手上却动作轻柔地给她梳起了头:“还不是怕你束手束脚,丢了王室脸面。”
他轻柔地为她插上了发簪,步摇垂落在她的脸侧;他又在她的青丝上点缀了珠玉,连城之璧随她的走动步步流光溢彩。
颜清虽然面上沉着脸,心想人类就是娇气弱小,一用力便会一命呜呼。但他却并未给她佩戴过重的发饰,还在她的发间修饰了几簇雪白的狐狸毛。
他轻轻抬起她的脸,给她细细地敷了一层珠粉,涂上一抹胭脂;他拿起画眉笔,全神贯注地下笔,极尽温柔、近乎虔诚。
颜清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晕开,留下一抹朱红;他又拿起笔在她的额间与眼尾画上了与他一模一样的红色兽纹,他们变得出奇的相似,夫妻的身份一看便知。
凌蝶儿缓缓睁眼与他对视,颜清金瞳微愣,呼吸也跟着一滞,他微微撇开眼说道:“嗯,还算勉强过关。”
凌蝶儿看向镜中的自己,娇艳欲滴、摄魂夺魄,她微弯眉眼,活像是一只勾人的狐妖:“想不到陛下还有如此手艺。”
颜清颇为受用地勾起了唇:“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足为奇。”
他转身走到他的衣物前,背对着她说道:“过来,给本王宽衣。”
凌蝶儿步步生莲地走到他身后,轻轻脱下他的寝衣。忽然,她有些怔愣地看着他洁白如玉的后背赫然出现的那四道足以致命的长疤,直指他的心口,意在置他于死地。
颜清见她久久没有动作,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脸色微微一变,但又很快嗤笑出声:“怎么?心疼了?”
“嗯。”凌蝶儿闷闷地应道,轻轻抚上他的伤疤,“还疼吗?”
“……不疼了。”颜清想说的话顿时堵在了胸口,他垂眸,狐狸眼中满是压抑的阴郁,“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好,”凌蝶儿环住他精壮的腰身,“我们一起。”
“你不害怕吗?”颜清问道,“你是人类,而他们是足以毁天灭地的妖,你稍有不慎便会危在旦夕。”
凌蝶儿轻笑一声:“阿清,你现在才问这些不觉得有些晚了吗?我们踏出了这一步,早已没有回头的余地。”
颜清金瞳微张,他看向窗外,黑暗已然褪去,晨光熹微,唤醒了沉睡的万灵。树木新生了长满枝头的嫩叶,翠绿欲滴;花朵绽放了千姿百态的花瓣,尽态极妍。原本死气沉沉的宫殿也开始变得鲜活,有了复苏的生机。
颜清垂眸轻笑了一下:“果然是个笨蛋。”
他也是一样,无可救药。
他脚下堆积着森森白骨,淌着由鲜血流成的河,本该万劫不复;可她突然闯进,他不甘就此终结堕落,他甘愿为她开辟出一片净地,来种满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