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笳打开那隔热盒一看,里面的冰袋都扔掉了,草莓单独装在了一只干净的保鲜袋里,沾着水,梗和叶子都已摘掉。
南笳笑说:“你还蛮会使唤助理的。”
“不是。”瞿子墨手臂往她座椅的椅背上撑了一下,笑说,“我自己洗的。”
南笳动作顿了一下,笑了笑说:“谢谢师哥,是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瞿子墨不回应她的客套话,只伸手去,从保鲜袋里拿了个草莓,自己尝了尝,“去做飞行嘉宾的事儿,考虑好了吗?”
南笳说:“问过我经纪人了,她说可以。”
关姐的原话是,瞿子墨这人业内风评一贯不错,为人比较低调,对电影艺术这块的追求也很纯粹,和她的发展方向是一致的。因此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私底下,和他多接触也没什么坏处。
南笳笑问他,不怕有人带风向炒cp?
关姐说,真炒cp,一定是女方收益更多,瞿子墨的经纪团队不会坐视不管的。
眼下,瞿子墨笑说:“那我就回复我经纪人,叫节目组跟你联系敲定合同的事儿。可不能变卦啊,再有三周就开始录了,再要临时换人就来不及了。”
南笳笑说:“不会的。”
——
周濂月在北城青年艺术电影节主办方的官方嘉宾邀请之列。请业内投资人、制片人过去观影,是因为主办方希望参展的电影和电影人,能够被主流看到,以获得更多资金方面的扶持。
周濂月行程很满,只排出了半天不到的时间。
他去的时候红毯已经结束了,正要开始为期两天的短片单元的展演。
展演的每一天,都有数十场的主创座谈会。
周濂月恰好赶上了南笳他们那一场。
他被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带入放映厅时,《苦芦苇》已经播放了两分钟了。
女主角刚跟楼下的记者认识,银幕里,女人一张脸憔悴、死气沉沉,但在和记者对视的一霎,眼里情欲暗涌。
十几分钟的篇幅,不够故事充分展开,两幕过后,女人就和记者上床了。
分明没有任何过分裸露的镜头,一场床戏却叫人面红耳赤,像是沉于水底的两个人,互相过渡氧气、又掠夺氧气,直至共赴死亡。
南笳在这戏里没有任何的偶像包袱,溺于情爱时微微的面目扭曲,以及发自于本能的呻吟,原始而不加任何修饰。
周濂月跷腿斜坐在放映厅的最后一排,一条手臂抵在扶手上,撑住了脑袋,另一只手里,颠倒着把玩一只银色打火机。全程面无表情。
为一个虚构的故事里,虚构的人物发生的虚构的情节而过分觉得骨鲠在喉,实在不是理性人的做法。
可仍不免想到。
在这之前,只有他见过她的这一面。
短片十五分钟左右,女人被家庭和婚姻所束缚时的行尸走肉,和与记者偷情时的活色生香不断地交替、对比。
谁都对这不道德语境下的女人,产生了怜惜之感。
这就是文艺作品的魔力,以最低限度的杀伤力,探讨最复杂的人性。
而后,到了将结尾处,揭露那所谓的活色生香不过是女人的一场幻觉,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结局,记者走了。
女人趴着锈蚀的防盗网,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镜头定格于一双虽然活的,但已经死亡的眼睛。
然后画面渐黑。
简短的片尾字幕之后,灯亮起来,主持人请上了《苦芦苇》的主创团队。
周濂月稍稍坐正了些。
南笳和片中饰演记者的瞿子墨坐在一起,两人都穿一身灰色。
主持人明显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专门问南笳,是不是商量好了的。
南笳接过麦克风笑说:“不是。纯属巧合。”
主持人笑说,“那也可见你们两位的默契了——”
到观众提问环节,有人问南笳拍摄的时候哪一场戏让她最难忘。
南笳拿起话筒笑说:“我最难忘的那场戏严导删了,成片没有。按照原剧本,最后有一场投河的戏……太冷了,你们想象一下,十一月下旬的天气——还是南方。”
观众都笑出来。
有人顺势问严导:“为什么删掉了投河的戏?”
严导说:“从艺术和主题两方面来看,这个桥段都太浪漫太轻佻,经不起审视。”
“严导认为死亡很浪漫?”
严导笑说:“这位观众看得出来还很年轻,是大学生吧?觉得死亡不浪漫,很沉重,也是一件好事。”
有人提问瞿子墨:“还会考虑跟南笳老师再合作吗?”
瞿子墨笑说:“那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