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翌!开门!
李月来压低声音,不想打扰家里老人。
来了来了!
何翌从厨房里钻出来,在身上擦了擦手,一边去开门。听到是李月来,不由脚步快了些,他们也有些时日没见了。
李月来把板栗壳吐到地上,拍了拍手,将板栗袋子递到开门的何翌手上。
何翌低头瞧了一眼板栗袋子,抬头看李月来,一边搭上他的肩膀:下回你最好买转角口一个老头儿炒的板栗。
李月来笑出声,没好气道:吃个板栗还这么多讲究!
这条街吃吃喝喝的,我都买遍了,恩娘说这家板栗不甜,何翌无形之中给李月来强行塞了一口狗粮,李月来对此嗤之以鼻。
如今李月来有了陈暮雪,再见这两口子,感觉变了许多,也轻松许多。
二人说说笑笑走到院子里,进入待客的房间,李月来前前后后都没看见刘恩娘的身影。
恩娘呢?李月来问。
何翌给他倒了一杯水:回娘家去了,住两日再回来。
李月来点了点头:那你这几日该很不习惯。
还好,总要有些独处的时间,何翌坐下来摆弄了一下衣服,抬头看李月来:你和你那位新婚燕尔,怎么想起来看我?
李月来握着茶杯也不喝,手指不断摩擦杯沿:我有事求你。
用了求这个字,何翌一下没反应过来,半晌笑道:何事,竟劳烦你上门亲自说。
我记得你水性特好,小时候经常在河里游个来回都不用歇息。
这个和你求我的事有什么关系,何翌突然笑起来,把思绪拉扯回很久远的日子了,想起小时候和李月来在镇水村头的河里泅水,自己水性好,但李月来是只旱鸭子桥,怎么都学不会,只敢在水浅的地方自己玩,通常他是不等李月来的,自己游个尽兴,然后去下水的地方找李月来,因为李月来还肩负着给自己守衣服和鞋子的重任!要是东西不见了,他回去又要挨打。
李月来怂了何翌肩膀一下,看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就知道他一定是在嘲笑自己小时候只会坐在河口给他守东西。
好好,何翌咳嗽两声,正色道:什么事儿?咱们之间,直说呗。
李月来摸了一下鼻子,低声道:我要学泅水。
噗...哈哈,何翌捂住嘴,可惜没忍住,道:你要学泅水?
李月来:.......。
他强调道:五日,最多五日,我必须学会。
何翌一听五日,伸出五根手指头在李月来面前比划一下,又埋头笑得更欢了。
你.....这么多年没学会的东西要五日学成?何翌终于止住笑声,抬头看着李月来,在他肯定的目光中,连忙摇头:五日我可教不好,再说你给学费么?
李月来诱惑道:你教好了,我请你去百悦酒楼喝酒,随便喝。
何翌瘪了瘪嘴,没意思道:那是陈家的,你带我去喝又不花银子。
李月来还真不知百悦酒楼买不买他的账,要是掌柜要钱,大抵他还是要斥一笔巨款。
行,湖兴酒楼成吧。
何翌略一思索,道:五日,你得请我去湖兴酒楼吃喝两次。
李月来望向何翌,这也太强盗行径了,正常给人一两银子学个泅水,不知有多少人巴巴儿来教。
他假意站起来告辞:何翌,你太贪心了。
诶诶,何翌一把拦住李月来不让他走:好说好说,我包教包会嘛,你还要五日必须学会,还有其他师父能比我更了解你嘛。
李月来这才坐下,又道:晚上咱们去街上喝酒?
去街上做什么,我爹娘都去大伯家走亲戚,家里只剩我,待会儿我去街上买点肉,打几坛清酒回来,咱们敞开肚皮吃好喝好。
李月来一听,兴致也来了,在何翌这儿卸下一身疲惫,胡吃海喝,真是快哉。
他点点头,站起来道:走,这就去买,晚上我也不回去了!
何翌被李月来欢快的语气带动了,也站起来,二人勾肩搭背往街上去 。
周氏酒庄是镇水村最有名的酒铺,李月来和何翌要了六坛子春竹叶,由老板送到何记棺材铺去。两人闲逛着又买下牛肉、烧饼和肉包子。
天色将暮,院子里的石桌上除了买来的菜,何翌还翻出来家里的花生米,炒了一盘青菜,二人坐在院中举杯共饮。
春竹叶有些辛辣,回味甘烈。何翌一杯饮罢,眯眼道:小时候你相貌生的好,讨人喜欢,我总觉得你会成亲比我早,比我先当爹。
李月来吃了一粒花生米,摇头道:你这孩子都揣在恩娘肚子里了,我的还没影,自然是你先当爹。
何翌吃了一口牛肉,略微感慨叹气:可我还是没料到...。
听他欲言又止,李月来催促道:有什么你就直说,不然就别提。
何翌又饮一杯酒,似是给自己壮胆:我没想到你喜欢男的啊。
李月来窒了一下,微微侧头盯着何翌,轮廓分明的五官,柔软的头发,也许,自己喜欢男子的点就是从眼前这个人开始的。
如果我能选.....,李月来顿了一下,他还是选择男子,天性使然,他并不觉得现在和陈暮雪在一起不好,反而更加安定,陈暮雪也向他传来安全感。
说这些做什么,喝酒,李月来畅快笑了一声,举杯道:阿雪也很好,我知足了。
何翌的酒杯和李月来碰了一下,却没有举杯饮下,轻轻落到桌上,他望着李月来,眼神一些复杂。
月来.....当时我成亲.....你是不是很难过?
听罢,李月来心里一震,面上竭力保持着淡定,淡笑一声:你真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们这么多年好兄弟,你成亲时我舍不得,怎么了?
何翌沉默片刻,埋头将酒饮尽,许久,脸上才一展笑颜,轻松许多。
他拍了拍李月来的肩:兄弟是一辈子的,除了不能睡,和娘子不能说的都能和兄弟说,月来,你说是不是。
李月来长吐一口气,眼眶有一瞬的微胀,都结束了,还没开始就被掐断的花骨朵,但是,这支花骨朵嫁接在别处,绽放出更加惊心动魄的花朵。
他点了点头,很干脆,笑道:阿翌,我们永远是一辈子的兄弟。
二人酒杯一端,就是燃着油灯喝到夜深。相互把持着仅剩的一丝理智,搀扶着走到屋里才安心倒头睡下。
第二日一早,说干就干,李月来准备先去附近的浅池里试试水,中午直接去新村吃饭,然后办事。
冬月里,讲一句话就是一口白气,何翌搓了搓手,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跟着李月来出门,转身锁好门,随他往街上走。
今日这天灰蒙蒙的,何翌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打退堂鼓:改个好天气再学也不迟。
李月来回头瞪了一眼何翌,往回走几步把他胳膊拽住:还想不想去湖兴酒楼,说五日就是五日,我的差事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你可别拖费我时间。
何翌见李月来如此坚持,也不再多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