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陈暮雪与李月来快速对眼,彼此都很疑惑。
陈暮雪按住欲起身的李月来,率先走出马车:各位官爷,请问何处要地着火了?
官兵看陈暮雪身着体面,仪表堂堂,打探的目光从他身后马车移到别处,继续张望别处可疑行迹,一边道:昨日光明寺起了火,有贼人烧坏七皇子的金像。
陈暮雪心下一震,面上竭力保持淡定:我在街上做点小买卖,还要仰仗各位官爷维护幽州长治久安,万不敢惹是生非,还请官爷明鉴。
那也要等我们查过之后再做决断,官兵见陈暮雪对他们查验马车有阻挠之意,目光又落回他身上。
头儿,我看他和画像上的人很像,后面有个官兵不知何时掀开了车窗帘,把车内李月来和手上画像之人反复对比,逐渐震惊道:就是他!
为首的官兵推开陈暮雪,快速掀开门帘子,一眼就确定李月来就是他们要抓的人:来人,把他拿下!
陈暮雪上前一步拦住说话官兵:光明寺游客如云,且不论我们去没去过,何时去的,官爷拿着一张不知是谁画的像,既无官印,也无有海捕文书,就断定是我兄弟纵火,证据在何处?
当头官差愣了一下,没想到眼前人是个有些懂魏国律法的。
他从容掏出一块令牌,在陈暮雪眼前晃动:刑部办案,无需海捕文书,你们既是一起的,一并给我带走!
头儿,抓着李月来的一个官兵匆匆走到为首官兵身边,递给他一块令牌,低声道:从那人身上找到的。
陈暮雪闻言看了看官兵手上令牌,是周原府人那日在蓬莱酒家留下来,被李月来揣起来的那块。
官兵眯眼打量李月来两眼,把令牌收起来道:把画像上的人带回居刑司。
看来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令牌起了些作用,李月来躲开要押着他走的官兵:不用押,官爷,我自己也一肚子的疑问要去居刑司问清楚,断不会跑。
听罢,为首官兵点点头,让人放开手,周遭四散搜人的官差全部聚拢,团团围住李月来向居刑司方向去。
李月来得空回头对跟在后面的陈暮雪道:你别担心,先回酒楼去,我去居刑司解释清楚就回来。
画像都是比着画的,轻易如何撇脱干洗,陈暮雪内心焦灼,点点头:去了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
知道,你快回去吧,李月来朝他摆手。
陈暮雪把银袋子拿出来,悄然塞给一旁官兵,低声说:麻烦官爷了,这点钱不做别的用,万一今日回不来,让他吃好些。
官兵没立即接袋子,而是朝前咳嗽一小声,为首官兵像是后脑勺有眼睛一样,点了点脑袋。
官兵这才接过银袋子,点头道:放心吧,能照顾到的尽力。
多谢,陈暮雪微微松口气,目送一行官兵离开,然后转身回到马车上。
去南二街,周府。他对车夫道。
是。
车夫说罢,勒住马绳改换方向,驾马驶向整个幽州权贵聚集住处,南二街。
周原是礼部侍郎,和刑部沾不上大关系,却是陈暮雪在幽州唯一认识的大官儿。
他深呼吸来镇定思绪,要是周原这边帮不上忙,他就得立马回风荷乡去。
马车到了周府,陈暮雪被家丁告知周原不在家中,在惠天府办公。
听罢,他又立即乘马车赶往惠天府。
惠天府是礼部办公事的地方,陈暮雪要见的是礼部侍郎,府衙衙役拦住他询问令牌。
令牌在李月来身上,被官差收走,哪里还有什么令牌。
烦请通报一声,我叫陈暮雪,周大人与我是旧识。
府衙衙役冷哼一声:周大人公务繁忙,无拜访令牌不见闲人。
陈暮雪被拦住了,说什么府衙衙役也不放通行。
府衙门口伫立两座大石狮子,他站在一旁心下绝望,他和周原从前就算相处两地,也是无话不谈的相交密友,如今明明只有一墙之隔,见一面却比登天还难。
陈暮雪越等越心焦,抚摸石狮子,目不转睛盯着府衙大门。
不久,惠天府门口停下来一辆四驾华盖马车,此等排面,整个惠天府出了侍郎和尚书,就没别人了。
陈暮雪往外走两步,细细观察从车上下来的人。
男子一身黑色,长身玉立,浓眉大眼。
周原,陈暮雪看清楚男子面容后,举步向他走去。
周原循声望去,见陈暮雪站在不远处停下来,面色苍白地望着自己。
不知想到什么,他刚微微放松的眉头又皱起,将手中的信纸揉作一团顺着马车窗户投入车内,一边笑着朝陈暮雪走去:天儿这么冷,怎么不去府上等我?
周原说话语气温柔亲昵,还和从前待陈暮雪一般。
陈暮雪面对逼近的周原后退半步,移开些距离:我有事相求。
周原指着身后的衡乐坊,引陈暮雪去看:里面有暖阁,我们去里面说。
陈暮雪摇了摇头:光明寺昨日被人刻意纵火,我和月来本在街上闲逛,他突然就被官差带走。你在幽州身兼要职,我想问问具体情况。
月来。
李月来。
这个名字,周原已经在纸上看了千万遍。
是何等人物,让风姿冰冷的陈暮雪折了心。
周原眼神冷了冷:光明寺是国寺,里面皇子和金国公主的金像代表的是魏金两国交好,纵火光明寺是罪无可恕的大罪。
他在李月来被抓后直接来的惠天府,没想到周原已经知道整个事情,看来半道有人已经通知她了。
陈暮雪解释说:我们是前日去的光明寺,明显是栽赃嫁祸。
周原道:昨日光明寺闭馆,早晨发现火时已经燃的无法扑灭,也就是前日就纵下了火。
周原,他没有纵火的动机,陈暮雪从来都相信李月来没有纵火。
人心叵测,就算是枕边人也不一定能看到真实的一面。
陈暮雪身形两颤,竟有些站不稳,周原立马伸手去扶:你们相处不过月余,何苦来?你来幽州,我们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离开那个束缚你的地方,幽州天地广阔,任你驰骋。
周原描绘的生活很诱人,至少对陈暮雪而言,他曾经梦想过天高任鸟飞的日子。
但梦终究是梦。
他推开周原的手,嘴唇有些苍白:我来找你也是走投无路,若要说这些,就不必了。
周原扯住陈暮雪,心有不甘道:李月来屡试不第,又无祖业荫庇,你宁愿选这样一个蠢才?
☆、幽州之行(十一)
陈暮雪十指冰凉,紧紧握住一侧衣袖,对周原道:我们朋友一场,能不能帮个忙?
听罢,周原道:魏周两国突生嫌隙,这一场火烧坏了七皇子和金国公主的金像,若金国趁机发难,谁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好好的姻亲,怎么会生嫌隙?陈暮雪心中发沉。
周原道:政局变幻莫测,平头百姓怎能感受其中沉浮,魏金两国从前明争暗斗,和亲也不是长久之计。
那也不该冤枉无辜的人,李月来凭什么成为权术下的无辜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