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付钱的人会来,你们等等怎么了?
听到这个声音,他先是愣了一下,有些熟悉。
客官,半个时辰前您就这样说,结账的人总不来不说,您还要不给钱就走。
我没说要走,是你们手指了指一群伙计:挡着我去茅厕!
语气醉醺醺的。
陈暮雪让陈琼拨开人群往屋里走。
那个东倒西歪从地上站起来,想推开身边伙计的,不是李月来是谁。
陈暮雪冷眼旁观李月来醉态百出,一边吩咐道:把客人都请回去,关上门。
是,公子,几个原本围着李月来的伙计散开看热闹的客人,然后把门掩上。
李月来仿若什么都没瞧进眼里,见小解无望,干脆趴在桌上,抓着酒壶往嘴里倒。
空空如也,真是一滴也没有了。
他怎么了?陈暮雪盯着李月来。
一旁伙计道:这人一早来点了一桌子菜和酒,吃饱喝足了,说朋友来付钱,却一直不见人来,他自己身上带的钱连个零头都付不上。
陈暮雪看向伙计:他吃了多少银子?
一共七十八两。
虽然没特意算过,但陈暮雪自己一顿也吃不了这么多银子。
他点的什么菜?
伙计解释道:菜也没花多少钱,主要是酒,这位客官点的清一色太禧白。
李月来是醉了,但对银子敏感,听到七十八两,原本眯起的眼睛瞬间睁圆,目光扫向说话的伙计:谁没钱了?
他稀里糊涂地摸向袖口,拿出玉来,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
低头一看,是玉的一角!
不知什么时候玉撞到了哪儿,碎成五六块。
他眨了眨眼,把碎玉放回袖口,打嗝道:黑店,你们这儿的酒水卖的比参汤还贵。
伙计已经不知记得向他解释几遍了,有些不耐道:客官,您点的时候是知道价格的,太禧白,一坛十二两。
李月来的目光又慢慢移向陈暮雪,人脸没看清,模模糊糊的,大约就是个轮廓,他低声骂一句无良的商人。
陈暮雪没理睬他。
七十八两银子,太禧白十二两一坛,他略一估算,大约喝了四五坛,不过还能站着说几句清白话,酒量算是可以。
总比你这强盗行径强!陈琼在后面瞧了李月来好久,实在忍不住了,他看这人真是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就是个泼皮无赖。
陈琼扯陈暮雪的袖子,低声道:公子 ,不要心软,想想他在路上怎么对你的,要不是他那样折腾,说不定你的腿早好了。
陈琼愤恨地瞪着李月来:而且还要把他身上能卖钱的都当了,打一顿,然后再找到他家里去要钱。
好了,说这些无益,陈暮雪打住陈琼,他还记着这人把自己从坑里拉出来,背到风荷乡的一份情。
他转过身:把这位客人请出去,饭钱从我私账出。
公子?!陈琼不依:他吃了白食,天底下哪有什么美的事!
陈暮雪凝眉扫了陈琼一眼,叫他闭嘴。
得了少东家发话,伙计们便不再多说,直接把李月来架起来往外面抬。
滚吧,就当我们酒楼做善事!
几个伙计把李月来往大门口边上抬,他屁股墩子摔到地上,疼得顿时清醒三分。
看着路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他迷糊地想,但凡还有几分力气,一定要问问酒楼老板如何有脸把太禧白卖到十二两一坛,还能让客人买账,他当真是佩服。
月来?
突然,一道女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李月来转过头去寻找说话人,还没看清,又听那个声音道:月来!你怎么坐这儿?!
是廖玉儿。
李月来眨了眨眼,看了廖玉儿好半天,才认出是自家嫂子。
廖玉儿亲眼看到百悦酒楼的伙计把李月来扔出来,赶紧扶住他:他们怎么把你抬出来了?
李月来脑袋昏沉,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只得摆摆手想站起来。
他个儿高,长得又结实,廖玉儿哪里扶得住。
你等着!廖玉儿看李月来像吃了哑巴亏一样,心下断定百悦酒楼对他做了过份的事。她越扶越生气,把李月来放回地上,刷起袖子往百悦酒楼门口冲。
你们刚刚干什么呢!店大欺人啊?
李月来远远瞧着,从没见过廖玉儿这般,在他的印象里,廖玉儿一直都是小家碧玉型的,温柔娇羞。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廖玉儿怀着孕在。
嫂子,回来。
李月来哑声道,看廖玉儿一个娇娇小小的个子,在一群大男人面前蹦哒,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撑起手臂竭力想站起来。
一站不起。
他使劲拍打脑袋,喝什么酒!
你对我客气点儿!廖玉儿看小二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廖家和陈家其实也能攀上点儿关系,她爹廖凡和百悦酒楼有生意上的合作。廖凡给百悦酒楼特供水产食材,比如风荷乡人最喜欢的石哈蟆。
不是,大姐,您搞清楚情况再呈凶行吗?是他,小二指指后面地上坐着的李月来:吃白食,我们少东家不计较,放他一马。
我小叔子能吃你白食?多少钱值得你们这么对他!
小二上下打量廖玉儿一眼,哼道:不多,也就七十八两,您先付了?
七十八两?廖玉儿惊了一下,她和李月宏出来逛街,身上统共带了五两银子。
她看向百悦酒楼的招牌,觉得是酒楼讹人,大声道:从前听说你们这里贵,没想到这般贵,开的黑店么!
明码标价,他自己要进来吃喝,我们可没拦着,没钱也罢,让我们打一顿抵消就是,陈琼悄么么从后面绕出来,对廖玉儿道,现下楼里胡掌柜有事出去了,陈暮雪在里间读书,时机正好。
他觉得陈暮雪对李月来的处置太仁慈了,不足以解心头之恨,要不是陈暮雪腿伤严重,绝不会把白允南招上门看病,易微也就不会生气,更不会罚他三个月的月钱。
虽然陈暮雪答应私下会给他补上月钱,但心底这股恶气实在难消。
几个小二一看陈琼发话,盯着李月来摩拳擦掌,这些年他们对待吃白食的就没这么憋屈过。
廖玉儿见几个男的团团把李月来围住,急了,跟过去想推开他们:来人啊,光天化日打人啊。
这时,李月宏正从不远处一家铁匠铺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新买的铁锹。他在人群之中寻找廖玉儿的身影,目光停在百悦酒楼大门口,只见自己妻子被一群大男人围住,面相凶恶。